索尔公学的七个宿舍分别以不同的领域闻名。
一号宿舍擅长体育,二号宿舍擅长绘画,三号宿舍擅长军事,四号宿舍擅长戏剧,五号宿舍擅长学业,六号宿舍擅长音乐,七号宿舍擅长社会公益活动。
这并不意味着在这些方面有特长的学生会被分到这些宿舍,而是每个宿舍代代流传下来自然形成的传统。
“鲍里斯先生,接下来两年简纾都麻烦您照顾了,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但,要是他哪里做得不对了,您立刻通知我,我马上就来收拾他。”
第六宿舍的宿管室。
简萝拍了拍简纾的后背,拉着他向鲍里斯先生鞠躬,室内的冷气使简萝脸上的汗珠直直凝在那。
站在两人身后的简梦然,见妈妈和哥哥都朝着这个看起来六十多岁,脑袋上没什么头发,但长得挺亲切的老先生鞠躬,也赶忙弯下腰。
这里有好多的文件夹啊!
红的,绿的,蓝的,甚至还有打印机和复印机!她只在小镇政府的办公室里远远见过这两个东西。
“你真没事?”
走之前,简萝将简纾拉到宿舍一楼大厅的角落,压低声音道。此时,第六宿舍里到校的男学生越来越多。
简纾摇了摇头,“没事。”
他右脸上四个红而粗的印记高高地肿起,简纾脸上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眼里满是顺从与安然,仿佛刚刚被打的人并不是他。
眉头微皱,简萝还想说什么,但被身边的简梦然打断了,“妈妈,九点一刻了,再不走去伯爵家要迟到了。”
“照顾好自己。”
简萝拍了拍简纾的肩膀,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比自己高的儿子,深深呼出一口气。
或许是她想多了。
这孩子虽然乖,但每次只要她打他,都会闹得很厉害,现在看来是长大了,到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他也很紧张吧。
简萝转身,拉过简梦然的手,高高地仰起头,挺着胸脯朝玻璃大门走去。
“哥哥再见!”
简梦然恋恋不舍地转头看着这个装修得和天堂一样的宿舍。
一楼大厅里肉眼可见的家具,几乎全是木制的,用上好布料所制成的沙发,看起来无比柔软;黑色的三角钢琴,高贵得就像在国庆日骑着黑马和平民打招呼的王子;满墙的书静静躺在书架中,泛着淡淡的光。
“再见。”
简纾抬手朝简梦然挥了挥,眼睛半阖,身后窗外的光洒在他的身上。
她哥怎么感觉一瞬间成熟了好多,就像躯壳里换了个灵魂?今天尽是些奇怪的事,哎,最可惜的还是她的衣服。
“妈,没人看我们,手别抖了。”
简梦然轻笑。
妈妈总是装得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实际心里比她还要胆小害怕。
简梦然抬头,和一个穿着索尔深蓝色西装校服的男生对上目光。
她的脸“噌——”地红成桃子。
男生礼貌地朝她笑了笑,大大的蓝绿色瞳孔里满是好奇。
简梦然这才发现,几乎在大厅里所有的男生都打量着她们,毫无避讳的玩味目光就像盯上弱小猎物的猎人。
这间干净庄重的宿舍里,除了她们一家人穿着麻布制的衣服,身上不是汗就是灰尘,几乎所有人穿着硬挺的西装,清爽帅气。
吞下一口唾沫。
简梦然反手紧紧地握住简萝的手,目视前方,坦然地迎上所有的审视。
*
真是熟悉的感觉啊。
简纾嘴角微扬伸手压在右脸上,舌头用力地向脸颊处顶去,痛意瞬间被百倍放大。
他从小就知道怎么能最好地延续疼痛,却不会加重病情。
那张本应该阳光正气的面孔不自觉地扭曲。
“来,我带你去房间。”
鲍里斯先生拿起简纾的一个行李袋,示意他跟着自己。
“麻烦您了。”
简纾脸上阴暗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左脸颊上显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正坐在沙发上等翊剋去打橄榄球的科赫基将简纾脸上微不可察的变化,全收入眼底。
原来不是傻子啊——有点意思。
“因为我们宿舍都住满了,只有一个房间还有空床,所以你可能没有选择了。”
鲍里斯先生道。
简纾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简纾是不相信穿越这样的事的,但,事实上,也正是对历史的研究,他也对这个在民间小说里常出现的元素感到好奇。
历史的长河中,有太多的人仿佛从未来而来,他们在重大事件前的预判,在文章和演讲中传递的思想,远远地超越了他们所处时代,就像是神明。
无论这是现实也好,是梦境也罢。
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所以,接下来的两年你可能要和我们的阮世礼住在一起了,他是财政大臣阮昆丁的大儿子,你应当是知道的吧。”
正走神的简纾一个机灵,“阮世礼?首相?!”
因为简萝和简梦然,他一下子竟忘了刚刚看到阮世礼的事!
清瘦的少年,就那样从他办公室墙上的画里走了出来,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高贵,忧郁。
“首相?哈哈哈,那混小子可不是首相,不过,借你吉言,要是他未来真当上首相,整个索尔都会为他骄傲的。”
鲍里斯先生转头再次细细打量这个初见有些木讷拘谨的男孩,在这里,如果他还和以前一样,日子可不会好过。
不过,有这样大胆的想法,倒是独特。
“阮世礼,他在哪?房间里吗?”
简纾语速奇快,音调高扬,激动像是爆发的火山,按捺不住,奔涌而出。
语罢,他就朝走廊尽头窗边左侧的第一间宿舍冲去。
鲍里斯先生急忙小跑跟上简纾,震惊地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阮世礼的房间。
简纾站在红木门上挂着B201的金色门牌前,下意识地摸向裤兜。
然而他收获的只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破洞和洞后自己的大腿皮肤。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我……”
简纾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个32岁,随身带着阮世礼宿舍钥匙的历史教授了。
将简纾脸上因为紧张而泛起的淡红收入眼底,鲍里斯先生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将B102的钥匙放到了简纾的手上,“自己打开吧。”
用力捏住钥匙。
微微颤抖。
对准。
插入。
旋转。
金属与金属相互摩擦。
机关启动的机械声。
木门缓缓地被推开。
房间里的光瞬间涌入昏暗的走廊。
简纾在无数个几近崩溃的夜晚,都会到阮世礼的房间坐一坐,他总觉得在这里,他和他的距离才不那么遥远。
他扶过墙上胶水留下的痕迹,他研究过书桌上的刻痕,他甚至细细嗅过衣柜里的味道。
简纾幻想过无数次阮世礼还是少年的时候,会怎样布置这间卧室;幸运的是,后来他在一篇散佚的日记里找到了对这间宿舍的描述。
“那是一件非常干净可爱的房间,有一扇几乎和墙一样宽的窗户……我最喜欢在窗前背克索罗老师留给我们的周末拉丁美文,那些古老的词语从我嘴里流出时,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净化——
呵,这个鬼地方确实需要净化一下了啊!
猪TM都不会想住在这种地方,根本无处落脚好吗?
目光可及之处全是各种各样杂乱的物品。
书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纸,笔,键盘,鼠标,手表……床根本看不出是床。
所幸简纾见过这间房子最初的模样,能看出那窗边的那团庞大的不明物是床,他甚至能闻到奇怪的味道。
此外,地面上还有好多简纾没见过的奇怪东西,画满各种抽象图案的鹅卵石,神秘生物的白色头骨,不知是真是假的好几把手枪,纠缠在一起的领带和袜子……
整间房唯一看起来带着“光明”色彩的就是墙面上的那副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
可,怎么会是《创世纪》啊?这副有谣传是历史上第一幅和同性恋有关的画!
史学界明明一致认为在房间墙上粘着的是德拉克罗瓦的《自由引导人民》!
鲍里斯先生叹了口气,“忘记说了,阮世礼之所以会落单,并不是没有过室友,而是没有能撑过一个学期的室友。”
简纾:“……”
他的心灵此时收到了一万点冲击,这一定是他发疯了做的梦或者是恶魔创设的地狱,他的首相大人绝对不会私人生活根本不成样的问题少年!
“不要担心,罗丝准备好你的床褥和物品很快就会来了,你们可以一起整理。”
“呃……阮世礼的东西,你就直接移到他那侧好了。”
“他人呢?”
简纾努力把目光从这间地狱般的房间里收回来。
“估计去图书馆了?或是去游泳馆了?他一般都一个人行动,或许你可以问一下住在隔壁的约瑟夫。”
鲍里斯先生交代了简纾几句,就离开了,大有一种自己儿子的熊样被外人知道的羞愧。
事实上,鲍里斯先生确实可以算是阮世礼的父亲,作为在第六宿舍工作了11年的宿管,所有住校的男孩都会将他当作“代理父亲”,相对,主管卫生的罗丝女士便是“代理母亲”。
12岁时便从有着保姆,管家,佣人的家里搬出,入住需要自己管理自己的寄宿学校,这对这些出生高贵的公子们而言,是不小的挑战。
在索尔公学,宿舍的管理格外严格,任何事情都有严格的标准和要求,甚至对周末的自由时光都有规定。
“呼——”
简纾深吸一口气,松开袖子上的纽扣,开始干活。
到底是自己选的人,再苦都得伺候。
*
“你怎么知道世礼喜欢喝茶的?”
罗丝拉住白色床单的两角,简纾拉住另外两端,两人合力将床单抖开。
“我还知道他一点咖啡都碰不得。”
“真是!有回不知道哪个调皮蛋把他杯子里的茶换成咖啡,他喝了以后,呕了一整天,难受了好几个星期。”
“对了!他早上喜欢早起,简纾你是喜欢早起还是晚起?他就是这点比一般的男孩要成熟,这个年纪的男孩往往睡不够,每天早上都是急匆匆的,但,世礼一般天刚亮就出门了。”
“我喜欢早起的。”
简纾的眼里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那些苦苦研究阮世礼的日子里,只要他回想一下首相这些生动可爱的小癖好,就能摆脱研究的疲惫,打起精神。
“那就好——”
一个下午,简纾和罗丝合力将阮世礼的房间彻底改头换面。
罗丝笑着和简纾道别,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啊。
简纾也笑着和罗丝挥挥手,她的身上有种某名的亲切感。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直到晚上七点多。
“你是变态吗?”
慵懒似猫儿的声音在简纾身后响起,即使是这样的话,听起来也毫无攻击和质问的意味。
手里正举着一条黑色平角裤的简纾,僵硬地转过身。
如愿地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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