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办公室钥匙给我。”
医院门口,简纾和简媛两人死死盯着对方。
“跟我回家。”
简媛下意识捂住自己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换过的包包,她为了这个傻弟弟推了整个秋季的舞会和宴会!还有她的亲亲宝贝都因为这事儿生气了。
宝贝的原话是这样的——“简纾都三十二岁了!你当自己是他妈吗!快给我滚回家!”
对此,简媛保持沉默。
看着此时已经面色正常,能够好好站在阳光底下,病情也得到控制的弟弟,简媛格外地骄傲。从简纾醒来后,简媛就果断地切断他和那个早就去世的首相的任何“联系”。
要看书?拒绝。
要资料?拒绝。
要和其他的历史教授联系?拒绝。
于是,简纾每天除了日常的生理需求,接受治疗和发呆外,整整一个月没有看到任何他一醒来就迫切想得到的资料。
“姐——”
“别这样喊我,我怕。”
简媛立刻扭过头。
半个小时后。
简纾将泛黄的钥匙插进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轻轻一转,从来没有这么久没有来过的办公室已经积了一层灰。
“晚上我来接你,知道没?”
简媛抬脚踢了踢简纾的小腿,然而,简纾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翻了个白眼,简媛默默退出办公室。
糟心。
再次看到墙上的《少年首相》,简纾的心情和快三个月前完全不一样。油画上的少年是冰冷的,高傲的,遥不可及的,但事实上,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年,他不是神,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不爱写作业,早自修会偷偷干自己喜欢的事,爱逃课,偶尔会捉弄人,背书背得很慢,一个知识点要重复很多遍才能记住……
他远比书上塑造的贵族独生子要鲜活得多:对垃圾食品有不可抗拒的热爱,为了吃上一口披萨会愿意参加自己不喜欢的集体活动;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会臭屁地炫耀;大白天起床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去海边捡鹅卵石画画。
虽然,有点不合群有点孤傲,但实际上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只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显得有些笨拙。
抚摸着书桌上摊开的书籍和笔记本,看着各种字体和语言的“阮世礼”三字,简纾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他在少年首相所在的时代呆了两个月多,同时也在自己的世界躺了两个月。
那些鲜活的经历到底是灵魂的穿越还是一场梦境?
简纾不知道。
在这间拥有着几乎所有与阮世礼和那段历史有关的资料的办公室里,他没有急于通过白字黑字的记载去证实过去那段时光的真实,而是由着自己陷入回忆。
从书桌边随意抽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简纾缓缓地将过去的事记下。
梦也好,真实的历史也好,扭曲的平行世界也好。
他都感谢这个少年。
历史不是书上记下的一切,真正的历史鲜活而可爱。
真相是藏在背后的谜题,任何一个权威的教授也不能给出一定真实的答案,信与不信,真与假,要用心去探索。
*
夜,索尔简家。
主餐厅里坐着索尔家目前还在世的五人。
长桌上摆满了琳琅的食物,深蓝色的丝绸桌布泛着白色烛台上摇曳的烛光,每一笔都是由最好的陶瓷画家画上的餐具精致可爱,繁复的各种大小不一的餐具显示着主人家的地位与深厚传统。
坐在长桌一端的是,目前整个简家的主人,简纾的祖父,简臣。
长桌的右侧坐着简舒名正言顺的丈夫,简媛和简绮的亲生父亲,入赘简家的俄特非洛勋爵;勋爵的身边是正用准备好的丝绸白布擦嘴的上校简绮。
简纾和简媛一齐坐在长桌的左侧,俄特非洛和简绮的对面。
“沙沙——嘶——”
不小的咀嚼声回响在格外安静的餐厅里,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风残云卷地吞入食物的简纾。
真的太好吃了!少年首相所在的那个年代,食物的丰富性肯本和现在没法比;在医院里恢复的那几个月,医生又严格地控制他的饮食。
简纾第一次发现自己家的饭菜这么香。
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再次阅读阮世礼留下的日记,翻阅一些官方文献的记载,联系还在世的首相的老朋友,简纾几乎能确定他遇到的阮世礼确实是历史上的阮世礼。
并且历史上有着明确的记载,改变的不是首相,而是他们这些书写历史的后人。
人们本能地给伟人添上耀眼的光芒,希望他们再伟大一点,再特殊一点。最好是出生就与众不同,这样他们的伟大才能够解释。
一个普通人,连书都背不好的普通人,怎么能来领导他们呢。
“简纾——”
简臣苍老低沉的声音打断简纾忘我的进食。
“祖父,我在。”
简纾咽下嘴里油脂乱溢的烤鸭,舔了舔满是油光的唇,动作和曾经被他在食堂里埋汰过的阮世礼如出一辙。
简绮厌恶地睨了眼简纾,移开停留在他身上视线,看向发话的简臣。
俄特非洛一如既往地低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好好扮演听话人偶的角色。
餐桌下,简媛涂着焦糖色指甲油的手捏上简纾大腿的手,毫不留情地旋转。
简纾看向简臣,脸上已经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右手伸入桌下安抚地亲拍简媛的手。
“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最近工作还好吗?”
简纾默默将简臣的话翻译过来——最近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挺好的。”
实际含义——有大进展。
实际上,简纾的心理活动: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能好吗?要不是发生了这样奇怪的超科学灵异事件,他现在怕不是要被简臣和简绮赶出去。
简臣的身体现在非常不好,留下的时间不多了,但萨基之战的答案依然如水中月。
而简绮生怕简纾捣鼓出什么名堂来,他已经脑子不清楚的老祖父一开心说不定就把所有的家产传给简纾了。
听到简纾的回答,简臣那双没有一点光芒的苍老双眼一亮,两颊和印堂上黑色的阴郁之气顿时一扫而空,甚至连身上的病气都散了不少。
他从来没有从简纾的嘴里听到“挺好的”这样积极的答案,看来事情有进展。
“一会儿来我书房一趟。”
“萨利!再给小公子添点菜!”
*
“简纾!你脑子躺坏了啊,快三个月你都没睁眼过,哪来的什么新进展?”
饭后,简媛急忙将简纾拉到没有人的走廊角落。
“好像确实躺坏了。”
想起过去光怪陆离的经历,简纾笑了笑。
“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和老简分享一下你三个月来做的梦。”
简媛翻了个白眼。
站在她身前的人默默点了点头。
简媛递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你还不如继续躺在床上呢!爬起来死得更快!
两人没有注意到走廊的另一侧,简绮将对话一丝不漏地听入耳中,在看到简纾点头后,嘴角维扬,轻哼着歌转身离开了。
“总之,你给我乖乖地别去惹他。”
简媛想起简纾小时候唯一一次违背简臣的指令,没有留在在书房看书而是被简绮喊去帮他买东西,结果被简臣关在地下室一个星期,就浑身发毛。
“知道了,放心。”
简臣的书房是整个简家沉闷装修的典型代表。
整个布局采取的还是阮世礼那个年代最喜欢的模式,书桌摆在整个书房的中心位置,椅子背对窗户,主人坐在椅子上时,从窗外透进来的光,能使整个人显得庄重、严肃,遥不可及。
“坐。”
书房的西北角放置着一张与整个房间内气氛完全不符的白椅。
关门,右转,直线步行(这是简纾试过到达白椅最短的距离),坐下。
这张白色的椅子陪伴着简纾度过了来到简家的每一天。
上小学时,他坐在这里朗读自己关于指定书籍的读书笔记。
上公学时,他坐在这里替简臣记录被请来的客人和研究者的口述回忆。
上大学后,他定期回来报告研究的进程,最近在探索的方向,取得的进展。
简臣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孙子今天和往常都不一样,如果说“阮世礼”是他给这个小孩带上的枷锁,以前,这个小囚徒从来不会防抗,乖乖地带着镣铐进行劳动。
但,今天,他在谈起阮世礼时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眼睛里隐隐放光。
“首相大人……”
简臣低声呢喃,那位大人在做工作报告时也总是带着笑,无论是和平岁月还是战时岁月,眼里总是充满了希望。
“爷爷?”
简纾被简臣脸上少有的柔和目光吸引。
“嗯,挺好的,接下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我想见一个人,不知道您认不认识,约瑟夫·莫切,当年和首相在索尔公学是同级生。”
住在B202有着绿眼睛的约瑟夫,简纾觉得他身上有种神秘的力量,那晚梦到阮世礼的过去,说和他没关系,简纾打死也不信。
如果约瑟夫到现在还活着,或许“穿越”这件事就能得到解答。
“老莫切?不就是索尔的上任校长吗?半年前我们不是还一起参加了他的葬礼?”
简臣奇怪道。
简纾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最后一次见老校长时,他已经有105岁,眼睛几乎已经完全睁不开。
简纾根本看不出他的瞳色,但,这样的高龄,老校长的身体却格外灵活,一直到半年前忽然去世。
“小教授,想见见世礼吗?”
那句玩笑似的话忽然在简纾的脑海中无限放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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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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