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进沉默了两秒,从一旁的木头小方桌上拿起一个军用大水壶,倒了一杯凉水在桌面放着的杯子里,转身递给了床上还没回神的人。
“没事吧?”
香凝还在消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性声音,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拧起眉心。
这个说话的男人,就是程香凝新婚的丈夫——陆进!
陆进就站在离她一米多远的桌子旁,身材高大背光而立。
香凝要看清他的面容还需要昂高了脖子,这样也是堪堪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这人好高啊……
人对体型大于自己的生物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潜意识的惧意,特别是平时几乎只见过宫人的香凝,她有些不自在地蜷缩起了腿脚,犹豫半晌才抬手接过了那只印着五星红旗的烤瓷杯子。
陆进垂头看着她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接过杯子时几根青葱一样的细长手指绕过了杯柄,在不小心触及他手指时似乎还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奴家——”
香凝张了张嘴,说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头,她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眼眸,“谢,谢谢。”
她还不习惯运用记忆中的自称。
在端王府中,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被当成棋子的美人。
院子里有点脸面的下伺都看不起她们,卑贱的身份让她连自称“我”的资格都没有。
万万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脱离了原本那个阶级层次分明不可逾越的地方,来到了这个好似人人平等的世界,香凝的嘴角差点就要勾起来了。
不能笑……
她及时用贝齿咬住了下唇,才忍住了这在别人眼里会显得很奇怪的笑意。
陆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伸出葱白的小手接过杯子。
也许是对自己刚才跳河的行为有几分懊恼,她脸上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奇怪神色,杯子接到一半就急急的咬住了下唇。
珍珠似的贝齿咬住了略显苍白但还是能看出粉嫩色泽的唇瓣,就好像被春风束缚的第一簇桃花,羞涩中带着妩媚之姿……
在王府后院接受过好几年训练的美人就算是无意中的举动都必须是唯美绝伦,不容许有一丝瑕丝。
不可否认,
程香凝的容貌不说在河水村,
就是在整个河图镇都是极为少见的绝色。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男人不喜美色。
陆进虽然对容貌自认并不是很在意,但是也不可否认退伍回村初见程香凝时确实也有被惊艳到。
陆进承认自己会去程家提亲一定程度上也是贪图了美色。
如果早知道程香凝提出要嫁给他是赌气,他当时肯定不会听信她的片面之言就找人去提亲。
但是现在两人已经扯了证,名义上就是夫妻了。
陆进想到程香凝和张伟拉扯时的画面,原本深邃的眼眸越渐显得暗沉了几分。
“你想什么时候离婚都可以,提一声就是了,不用以死相逼。”
香凝原本还在垂着头思考人生,突然听到陆进说的话瞬间就惊恐的瞪大了眼。
脑子都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夫君,你是要逼死女家吗!”
陆进一脸诧异地看向她。
香凝顿时尴尬不已。
在大梁朝一男一女结两姓之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只要没有什么意外,两夫妻是必须捆绑过一辈子,连七出休妻这条都是极为罕见。
香凝沦落到端王府做美人的时候就很羡慕那些婚嫁自由的女人。
不管她们是不是宫娥仆妇,但是他们都能嫁娶成为正妻,
而她一个美人,只能沦为玩物,这命运在大梁朝根本不可能有变动。
如果她没有喝下毒酒,此时的她也不过是换了个府邸换了个主人,只有以色侍人的命运。
香凝虽然不是贞洁烈女,但是也知道好女不侍二夫。
程香凝既然已经嫁给了陆进,她穿过来代替了她,那也将是陆进的妻子。
陆进以为她是落水后受惊了,说了些奇怪的胡话。
他长相周正,脸庞棱角分明,又因为当过兵,表情严肃,目光犀利,咋一看确实会有点吓唬人。
也许她只是害怕自己。
陆进尽量把语气放缓和些,“你是害怕离婚我要回那三百块钱的彩礼?放心,那些钱就当我借给你家的。等哪天你们筹到了再还给我。”
三百可不是小数目,陆进又不是有当冤大头的喜好,不可能就这么拱手送人。
而且说白了,他和程香凝只是走了个形式,两人都没有夫妻之实。
虽然走了形式女方的名声也不好听了,但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香凝听他说完表情愣怔,半天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疑惑又觉得奇怪。
“我们是夫妻,你为什么想离婚?”
离婚这词真怪。
大梁朝只有休妻。
和离也有,但她仅剩的那段时间里,并没有听说过。
听到她这么想当然的反问,陆进反应不及愣住了。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陆婷探着脑袋从门外朝里张望了两眼,打破了室内两人略显尴尬的气氛。
“哥……嫂子醒了啊?我刚烧了点水,要不要给送进来让嫂子擦擦身子?”
陆进闻言脸上愣怔的神色消失了,
他看了眼听到声音视线已经转向门口的香凝,眼神中带了一丝复杂。
陆进:“婷婷烧了水,你要用吗?”
香凝下意识的点头,“好,多……多谢。”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吹得半干了,但还是有点黏在身上不舒服,而且夏天可能出了汗,衣服被裹在身上阴干的味道也不好闻。
陆进点点头,转身朝着门口走,“我去打水。”
陆婷视线在屋里停留了两秒,看到陆进已经走到门前便跟着他一起走了。
两人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陆婷压低声音小声的劝解,“哥,妈在厨房做饭呢,她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可别放心上。“
陆进好像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声音也听不到了。
陆家在程香凝的记忆中是人口不少的一大家子。
陆大根和张桂英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
陆进行三,上头有两个已经结婚生子的哥哥,下面有一个同样结婚生子的弟弟,只有唯一的妹妹陆婷今年刚满十八,还没婚配。
程香凝大概对陆家的人不是很关心,
记忆中只知道陆进的大哥叫陆厚好像年纪不小了,结婚快十来年了,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已经长很高了。
二哥陆生也有个儿子,但是因为他在镇上上班,逢年过节才回来。
这次陆进结婚他好像因为工作忙没回来,程香凝到现在都没正经见过面。
有意思的是陆进的弟弟比他小了三岁,早几年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香凝一边在脑海中捋着陆家的家庭情况,
一边坐直了身子开始打量起房间的陈设。
陆家家境条件一般,
应该说整个河水村的村民家境都一般。
陆家是外姓,好像陆进的祖父是外地逃难来的河水村,后来娶了河水村的姑娘才开始安居落户下来。
陆家的房子建成了回字形,正门朝南,两边各有两个房间,后面则是堂屋和厨房。
家离人多,
兄弟四人除了在镇上有住处的老二外,其他三兄弟拖家带口全都挤在一起。
以前陆进没回来时,家里两兄弟分占两屋空间刚好,但是陆进一回来,凭白多占了个房间。
这房间不大,
从室内最深处走到房门口也就几步的距离,门旁边开了个窗户,
窗户边上放了一张矮床,窗户下放着一张小方桌,
正对门摆着两个有些陈旧的柜子,柜子上刷了红漆但是可能时间有点久了,漆面有些斑驳。
除此之外还真找不到什么东西了。
香凝显得若有所思。
这和她在端王府的住所比起来确实很一般,但是这破旧小的房间装着的是自由,这就让她很高兴了!
端王府的住所纵然华美,但是她在那里没有任何私人空间。
做任何事情藏任何东西都会被翻出来,绝对不允许藏私。
这里就不一样了……
香凝站起身,床上的草席上一道深色的印记显露出来。
席子都捂湿了,可要好好晒晒。
这东西潮了若是不晒太阳可能会发霉,那味道可不好闻!
厨房里,陆进正在打水。
张桂英在旁边摘菜叶子,一边摘一边板着脸训诫儿子。
张桂英:“三儿,我就跟你说过程家这丫头不安分,你今天也看到了!她之前给那姓张的可殷勤着呢!就你傻,还捡……捡……”人破鞋。
后面的字到底没说出来,主要旁边坐着的女儿不停的用手肘拱她。
陆进面无表情拿着葫芦瓢打水,并没有要和老娘说什么的意思。
“哗哗”的水声落在桶里。
看到已经满大半桶了,
他把水漂往旁边的水缸轻轻一扔,水漂瞬间平移过去掉落在水面上,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陆进提着桶走了。
张桂英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
“真是个锯嘴的葫芦!半天没个声响!好歹喊一声娘,不然还以为哪个石头缝里蹦跶出来的!”
陆婷已经习惯了,埋头摘菜,
“妈,你就少说几句吧……三哥这么多年不在家,现在好容易回来了。你别总是说那些难听话。”
张桂英气呼呼的把菜一扔,
“我说什么难听话了?!我是他老娘什么不能说!你看看他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不在家,一回来就给我找了个丧门星进门!”
陆婷:“要不是三哥这几年在部队寄来钱,大哥小哥结婚,二哥工作的打点该咋办?”
听到女儿反驳的话,张桂英顶高的气焰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来。
她嘟囔着重新把菜抓了回来,
“唉,好好的部队待不了了,回来也就算了,一结婚还凭白多添一张嘴。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张桂英的抱怨香凝一无所知。
她刚把席子卷好,陆进就提着水进门了。
他把冒着热气的水桶放到了床边,低头看向拿着席子的女人。
陆进:“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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