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得发黑的海面上极速穿梭着一道残影，她从海面掠过，见了轮船，又沉入海底，从鲨鱼拢聚出的鱼群里穿过，顺手捞上两条小鱼，边游边往嘴里塞。
天骤降大雨，砸在海面上，也砸在她身上。
海底旋涡起，卷走小鱼小虾，也差点卷走她。
阳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也洒在她身上，同样波光粼粼。
“快看，那边有宝贝。”远处的轮船上有人喊道。
“深海乌漆麻黑的，哪来的宝贝。”
“就是，快醒醒神吧。”
鱼风恬扭头看一眼那艘大轮船，轻嗤一声，悄然沉入海里，银灰蓝的尾巴一摆一摆着，瞬间就窜出几十里地。
凤姨说深城有着全国最大的珠宝基地，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在那里拍卖南洋珍珠。
南洋珍珠产于南洋，而南洋是她们鲛人族的家，在南海最南处，距离深城极远极远。
不知游了多久，吃了多少鱼虾海带，眼前终于出现凤姨口中的高楼大厦。
夜晚，鱼风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悄然上岸，套上凤姨给她准备的T恤牛仔裤，穿着拖鞋大大方方地走入人群。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人类的地界，却仿佛从小住到大的一般，对各种高楼大厦都见怪不怪。
大马路，她走得四平八稳，马路上穿梭的汽车，她也知道怎么避让，就连红绿灯她都知道怎么看。
但，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比如马路边上停着的单车她不知道怎么开，碰到旁边的小电驴时，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发出刺耳的叫声，还有一个个人路过她时总低头看的那个手机怎么用她也不知道。
凤姨没上过岸，知之甚少，能告诉她的也不多，而她知道的都是从海边经常能看到的东西。
鱼风恬趿拉着拖鞋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一头银灰蓝的长发还滴着水，姣好的面容吸引了不少抬头走路的人的目光，她顿时一甩长发，露出整张脸，心想：人类果然如凤姨所言，对“美”毫无抵抗力。
她寻着香味走到一家卖武大郎烧饼的摊前，却没走近，只隔着一米的距离看别人拿手机扫码拿饼。
她没有手机，估计拿不到饼吃。
鱼风恬记着凤姨说的“要得体，不要整天嬉皮笑脸，也不要逞凶斗狠，拿东西是要给钱的，人类有一套律法，千万别被抓住。”
于是她只站在原地悄悄吸着香气。
忽然不远处两名摊贩吵了起来，为着地盘的事，吵得面红耳赤，吵得她心微痒，鱼风恬干脆蹲了下来，撑着脑袋看她们吵架。
十几分钟后，两人才停下争吵，没了热闹看的鱼风恬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不知道要去哪，凤姨说深城有她族人的消息，她便来了。
只是，她要怎么才能找到她们呢？
鱼风恬路过一家珠宝店，眼尖地看到里面在售卖珍珠，她蹙眉走进去，看了一圈没发现熟悉的珍珠后，又松下眉头。
营业员见她盯着粉色的珍珠项链看了许久，又见她虽穿着普通，脚上也极不讲究地穿着一双小黄鸭拖鞋，人却长得极美，她心里的爱美之心悄悄跑出来溜达，笑得真情实意，“小姐喜欢这款吗？可以试戴哦。”
她将粉色珍珠拿出来，小心摆在柜台上面。
鱼风恬看了一眼，将长发顺着发际线往后撩了撩，甜滋滋地笑：“姐姐要珍珠吗？品相比这个好哦。”
她生得白净漂亮，笑时左边有个小梨涡，极惑人。那营业员撩撩自己颊边不存在的发丝，笑道：“要是要，但只要稀有的珍珠，在市面上有升值空间的。”
要就好。
鱼风恬自信自己的珍珠绝对稀有，只是不知能换多少钱？
她捏起自己的长发，又笑着问：“姐姐，像这种颜色的珍珠能换多少钱呢？”
她的发色乍一看以为是银色，再一看又觉得是灰色，细看竟还有雾蓝色，三种颜色在光线下好似有些渐变的效果，配上她的脸蛋却是极漂亮的。
营业员没忍住摸了摸她的长发，笑道：“虽然我在现实中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珍珠，不过却是听说过的，这是银灰蓝珍珠，一颗的价格在数千到数万之间，品极越高越值钱，不过回收的话，价格会少很多，女士要出售的话，我可以让我们经理来同您沟通。”
鱼风恬对人民币的购买力有过一些了解，她上岸之前就在岸边逗留过几天，躲在海里听人类抱怨着生活的压力，这个要多少钱，那个要多少钱，工资却少少的，几千块只够养活自己，狗都比自己活得好。
而她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不想过得比狗差，就得多产一些珍珠出来换钱。
鱼风恬捧着营业员的手，感激道：“谢谢姐姐，不过我没带在身上，我现在就回去拿过来。”
“她的手也好漂亮啊。”鱼风恬走后营业员转身和同事讨论起来。
幽暗的小巷，窄得连楼上细碎的光都坠不进去，却是刚好方便了鱼风恬，只见她从垃圾堆里翻了个干净一点的塑料袋，然后趿着拖鞋哒哒哒往里走几步。
不一会儿，路人来丢垃圾了，临走前忽然听到一句“搞什么，怎么一点都哭不出来。”
声音虽有些烦躁，却是极好听。路人回头想看看是谁，巷子里又忽然暴躁地“啊——”了一声，路人顿时胆战心惊、犹犹豫豫，一颗心在见死不救与见义勇为间来回拉扯。
这时，巷子骤然“砰”了一声，路人吓了一跳，正不知所措间，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帽子姐姐，顿时像狗见了骨头一样冲了过去。
蓝芷正从便利店买完水出来，忽觉眼角撞来一道黑影，尚未瞧清是个什么东西，便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路人没抱到人险些摔倒。
好不容易站稳后，路人急急回头去寻“正义使者”，接着三言两语便将帽子姐姐领到了垃圾堆旁，指了指黑乎乎的小巷子，喘气道：“就是这里，好像有人被欺负了。”
话刚落，里面便走出一个额角有伤却极其漂亮的女人，她吸着鼻子，握着一个塑料袋，趿着拖鞋哒哒从她们面前路过。
路人看呆了，蓝芷却皱着眉从她的伤看到她指缝间窜出的一点点半圆。
“坏人呢？”路人忽然愣愣说了句。
蓝芷拿出腰间的手电筒往巷子里照了照，空无一人，但她却下意识跟上刚才的女人。
鱼风恬不是个爱哭的人，刚刚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眼泪挤出来，但她怕痛，于是心一狠便拿头去撞墙，果然掉下十几颗大珍珠。
她们鲛人族的眼泪会化成珍珠，在她们南洋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人类却当成宝贝。
鱼风恬捧着大珍珠找到刚刚的营业员，却把营业员吓了一大跳，她小跑出柜台捧起鱼风恬的脸，“哎哟，这才一会功夫，你咋就受伤了呀？”
她的额角红了一块，却没流血，但配上她白净的小脸也是极吓人了。营业员顿时就有些心疼这张脸，捧着她的脸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姐姐我没事，就是刚刚撞了一下墙而已，我把珍珠拿来了，你们经理呢？”鱼风恬现在还疼着，对面前这位好心姐姐实在笑不出来了，只能吸着鼻子问。
营业员心疼归心疼，工作还是要做的，往她手上看了一眼，一颗颗大气奢华的银灰蓝珍珠看得她心惴惴，有些担心这位美女拿假货过来，但还是请了经理过来。
经理也是位姐姐，来了便被鱼风恬额角的伤唬了一跳，不过她到底比较稳重，只让人去拿了瓶冰水给鱼风恬敷，没多问，体贴周到地将人领到无人注意的小角落坐下。
倒来两杯水后，经理才开始谈生意。
鱼风恬将手里捧了一路的塑料袋推开，一边拿冰水贴着额头，一边说：“都在这了，你瞧瞧，圆润又大颗。”
经理顿时又被唬了一跳，银灰蓝珍珠属于海水珍珠中的稀有品种，其漂亮的渐变光泽备受富太太们的喜爱，价格自然也是极贵的，像这种又圆又大的当属顶级珍珠才是。
但这些珍珠的色泽好像与市面上的珍珠不大一样。
她捏起一颗珍珠细细摸了会，觉得应该不是假货，便对鱼风恬说：“稍等一下，我去拿个仪器出来检测一下。”
人类喜欢造假，她懂。
鱼风恬没等多久，经理就抱着一个白色仪器出来了，她捏着珍珠一颗颗地检测，脸色也一点点严肃起来，最后一言不发地将珍珠小心翼翼地放进塑料袋里。
“女士希望能卖个什么价格呢？”经理开门见山。
鱼风恬问：“它值个什么价格呢？”
她还没了解过市面价，只听营业员姐姐讲过最多一颗能有几万元，那她这里一共十五颗，大概能有几十万了吧？
经理只是个打工的，对于珠宝回收这方面，公司自是会根据行情制定个基准价，尽管这些珍珠的价值可能比公司给的价要高出许多，但她只是个卑微的打工人而已。
最终，经理还是昧着良心给了一个低价——每颗一万。
这比鱼风恬的估值少了很多，这种落差让她有些失望。
但这是她的第一单生意，而且每颗一万，她只是撞了一下就有十五万，相当于每个月有一万二的工资，过得比狗好了。
鱼风恬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成交，可以给现金吗？”
她在海边听过人类谈论起这些，说用现金交易不容易被抓。
经理却是愣了一下，秉着不多问的职业素养，同意了现金交易，她拿来信息登记表要她登记。
鱼风恬懵了，“为什么还要登记身份呀？”
她没有身体证呀。
经理耐心地解释：“国家法律规定，单人交易超过十万元是要登记身份信息的。”
听到“法律”二字，鱼风恬便知要遭，她看着经理礼貌的笑容，自己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忘带身份证了，我下次再来吧。”
她抓过塑料袋就想故作淡定地溜走，旁边却突然窜出一个人，快准狠地将她双手给铐在了一起。
“警察，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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