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风恬忽视对面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视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一边往嘴里塞着榴莲披萨，一边刷小视频。
她最近有点沉迷这种网络世界，一个巴掌大的电子产品就能观览全世界，连海底都有人拍。
刷着刷着，她又刷到了《猫和老鼠》，不由捧腹笑得花枝乱颤。
她如今是毫无形象可言，一头银灰蓝长卷发毛躁躁地揉成一团，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半块披萨，哈哈笑的嘴里还有未曾咽下的披萨。
忽然，斜靠在纸币上的手机被人拿走了，鱼风恬眨眨眼，擦擦眼角笑出的泪，喝上几口可乐，然后毫不做作地打了个嗝，浅灰色的眸子看向对面，天真不解道：“姐姐，你拿我手机干嘛呢？”
蓝芷看她一眼，拇指轻滑，手机里叮叮咚咚叭叭的电子音瞬间消失，她又看向对面，“一万多的手机，却没装电话卡。”
她盯着那张被披萨塞得鼓起的脸颊，问：“是装不了？还是不想装呢？”
鱼风恬吃饱喝足，拿纸币擦擦手，将自己劈叉的两条腿收了回来，一条曲膝立起来，一条呈7字形曲着，依旧是个豪放的坐姿。她垂眸酝酿了一会儿，这才挤……她不能挤眼泪，于是又扯张纸币摁摁眼角，“姐姐，我惨啊，我没有身份证，办不了电话卡，我，我是个黑户啊——”
蓝芷拧眉。
她从地毯上爬起来，蹭到蓝芷身边，一把抱住她，靠在她肩上，哭唧唧道：“我本在一个小黑屋里生活，自小便没见过阳光，前段时间突然地震，将我的小黑屋震裂了，我得以重见天日，开心坏了，可我却我发现我在一个小岛上，还没走两步，一道十几米高的海浪卷来，将我冲走了啊。”
“后来我抱着一根木头在海上漂啊漂，不知漂了多久，只感觉又累又饿，就在我以为死定了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可爱的小海豚将我送到了这里，这才保留了一条性命。”
这些都是她从网上学来，把故事编好了，在人间就能混得如鱼得水。
鱼风恬的言辞有种故作悲伤的悲伤，她自己也听出来了，怕被人看到她脸上也没什么悲伤的情绪，不由将头转了转，让鼻尖对着一只香香的肩膀。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给捏住了，不疼，就是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
“在哪个小岛？”蓝芷盯着她的浅灰色眼眸。
鱼风恬可怜兮兮地摇头：“不知道呀，我连小岛都没逛过。但那个小岛好像在东南方向那片海域，姐姐不信可以去查，有个小岛地震，不过现在怕是沉入海底了。”
谎言要真假参半，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她如今已学了个大概而已。
当初她从南海最南一路游过来时，看到过不少自然灾害，有些小岛被海水淹没，有些小岛建了房子。
想查的话，怕是得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蓝芷接触过的说谎精不在少数，却没遇见过这种——一听就像从某种童话故事上摘抄下来的谎话，她看着鱼风恬眼底潜藏的小得意，忽然松手远离她。
“那十五颗南洋珍珠是不是小海豚送的？”蓝芷坐到对面的沙发问。
这声音犹如天籁一般，踩着七彩祥云为她送来一个借口，鱼风恬的眼睛骤然一亮，“姐姐怎么知道的，小海豚将我送上岸后，又从嘴里吐出一个塑料袋，里面竟然装了十五颗大珍珠。”
“想来小海豚是知道在岸上生活要花钱，这才赠我几颗珍珠换钱，它可真是一条好海豚啊。”
鱼风恬又抬起纸币压了压眼角，抬眸眼泛莹光地看向已坐到对面沙发的女人，“姐姐，你能把小海豚送给我的珍珠还给我吗？”
那是她撞墙换来的“辛苦费”，鱼风恬有些舍不得它们被人白白拿走。
蓝芷搭在膝上的食指轻轻碾动，这是她思考时惯常做的动作。
粉嫩的指甲挂着一弯月牙，手指莹白细长，鱼风恬寻着她看似纤细实则有力的手臂往上看——一双平静的眼眸正看着她。
鱼风恬“嘿嘿”一笑。
“如果你没说谎，我自然会还给你。”
蓝芷收回眼神，打开面前的电视，淡声道：“过来看电视吧。”
电视？
鱼风恬还没看过电视呢，她觉得手机就够好看的了，但还是有些好奇电视里有什么好看的。
她爬起来坐到蓝芷身边，距离只有一个拳头近，电视机屏上映着两个挨得极近的身影，蓝芷有些不习惯地抿抿唇角，随后特意调出一档节目。
节目的氛围有些严肃，还有些无聊，看着看着，鱼风恬失去了兴趣，眼神微转，不小心看到了左上角那串小小的字——《法治社会》。
“……”
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旁边看得一脸认真的女人。
女人目视前方，睫毛在如玉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嫣红的嘴唇微张：“专心看电视。”
鱼风恬被人摁着看了三天的《法治社会》，直到那个女人出门后，她才狠狠将电视掐灭，让自己投入沙发的怀抱，一条腿曲膝立起来，一条腿长长地踩在地毯上，双手捧着手机刷视频，试图找回点乐子。
而已来到医院的蓝芷却坐在椅子上有些怔愣，她的手上还拿着DNA检测结果，上面有一行小小的字——“存在亲子关系”。
鱼风恬是那个人的女儿。
好一会儿之后，蓝芷才走出医院，却是去了一趟警局。
鱼风恬舒服了小半天，眼睛酸涩时才舍得放下手机。
这几天蓝芷买了许多食物回来，冰箱每天都满满当当的，冷藏柜里青菜占了一个角落，剩下的全是各种零嘴饮料水果。
会做饭的人不在家，不会做饭的人从冰箱里搬出一大堆卤味小吃和水果铺到茶几上。
鱼风恬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美滋滋地享用美食，一边点着手机从各种资讯里收集着有关南洋珍珠的消息。
明天是美德拍卖行举行拍卖会的日子，听说进去要进行身份登记。
有点难办了。
找于芝带她进去？
可她又不想跟于芝有太多的人情连接。
想了半天，也没能拿出个主意，鱼风恬只好先把此事放下，收拾好桌面的垃圾丢进垃圾桶里，然后主动打开电视，不过不是要看快把她看吐了的《法治社会》。
她只发现电视也可以像手机一样搜索资讯，便找了一个《法律法规》的节目，她想着人类的地界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说不定她以后会一直生活在这，多了解些人类的规则也是好的，不然哪天因为无知法了犯，那可就真的要被那个死女人抓进去了。
其实，那个死女人好像人还不错，虽然这几天每天都摁着她看《法治社会》，但她做饭特别好吃，虽然话少了点，但起码她不会骂骂咧咧，虽然整天戴着一副死人脸，但那张脸却极好看。
说来，她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晚上，蓝芷提着两大袋东西进门，又听见熟悉的“叮叮咚咚叭叭”，她有些无奈地关上门。
沙发上躺着一条女人，两条大长腿踩在地毯上，大半个身子与沙发紧密相贴，右手举到胸口上方，手机屏幕面前的大拇指往上一滑，她又哈哈大笑。
像屏幕里捧腹的小老鼠。
蓝芷不觉缓下绷了一天的脸，她把左手的东西放在地毯上，右手提着一大袋水果等食物往冰箱走去。
鱼风恬“胃口好”，昨天才塞满的冰箱，今天又空了一大半，只剩些青菜和饮料。
特别能吃。
她将水果和卤味小吃塞进冰箱，鱼风恬哒哒哒光脚跑过来，往冰箱里看了一眼，都是些她爱吃的。
“姐姐你真好。”她甜滋滋地说。
蓝芷看她一眼，默不作声拿菜进厨房准备晚饭。
她的工作偶尔有些沉重，有空时便会通过做饭放松心情。
而又遭了个冷脸的鱼风恬一撇嘴，转身回到地毯上坐下，心里想着：是不是这个女人不吃甜妹这一套？
厨房的香味飘了过来，蓝芷将菜摆在餐桌上，一转眼，便看见一个冷艳的女人，她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双眼发直地瞪着前方。
蓝芷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电视屏幕，上面有一个模糊却冷漠的影子，她微蹙眉，说道：“鱼风恬，吃饭了。”
鱼风恬高冷地抬着下巴走过去，淡然地坐下，看一眼还站着的女人，平淡问道：“你不吃吗？”
看她一副有些疑惑的脸色，鱼风恬只觉解气。
蓝芷坐下，看一眼一改狼吞虎咽，慢条斯理吃饭的女人，却是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端碗吃饭。
她神色无异，一如既往地把两个人吃饭当成一个人吃饭般，任对面的人如何变换脸色也自岿然不动。
也不吃冷艳女王的人设？
鱼风恬盯着她平静的漂亮脸蛋，忽然伸筷与她夹上同一只虾，蓝芷抬眸看她一眼，松筷夹上另一只虾，一双筷子又夹了过来。
同一只虾贴着四根筷子，肉被夹出黄蜂腰，好不性感。
蓝芷手腕微用力，夹着虾拐了个弯来到自己嘴边，她对着一双气咻咻的浅灰色眼眸将虾放进嘴里。
一只虾换那张死人脸上出现挑衅的表情，冷俊的脸好像瞬间活了一下，却像烟花稍纵即逝，鱼风恬忽然一笑：“姐姐好厉害啊。”
对面的脸微微一僵，鱼风恬暗暗一笑，神色自然地夹起一只虾放到对面人的碗里，笑着问：“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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