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舟拿着那荷包在屋内看了两天,两天后,他将谢添叫来,问他:“可还记得我前些天问你和小奴的问题?”
谢添见自己阿郎手里拿着一个荷包,心中便猜到了怎么回事,便道:“记得。”
当日叶荣舟问他们,若是他们中意的女郎心有所属,又别有用心,蓄意勾引自己,他们会怎么办。
他当日的回答是:杀了。
谢添恭敬道:“阿郎,可要动手?”
叶荣舟垂下眼睛,盯着手中的荷包,心中千丝百转,眸光中带有一丝痛处,喃喃道:“谢添,我......抗拒不了她。”
谢添沉默不语。
前些天叶荣舟问那个问题的时候,他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方娘子意图勾引阿郎,若阿郎不理会她也就罢了,可偏偏方才阿郎说,他抗拒不了她,这便难办了。
谢添抿起嘴唇,眸中慢慢染上一抹冷意。
“你去杀了她吧。”良久之后,叶荣舟终于轻声开口,他将荷包慢慢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闭上眼睛,指尖微微泛白。
“下月初五,她要去慈恩寺上香,动手的时候记得利落些,最好不要让她有什么痛苦。”
他吩咐完这些,便一副累极的样子,拜拜手道:“你下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等谢添沉默退下,叶荣舟躺在毯子上,捏着那个荷包又看了良久,到了三更,他才一把掀开被子,蒙着头沉沉睡去。
......
五月,天气已经慢慢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皇家林苑的马球场内,几名身着胡服的青年正在打马球,马蹄飞扬,青年们头上的发带随风飘扬,端的是肆意潇洒。
其中有一位身着墨绿翻领胡服的青年身姿格外矫健,他在马上不停翻飞,频频进球,引得满堂喝彩。
“翼国公,进十三球,黄队胜!得彩玉如意一对——!”
一声锣响,内侍向众人宣布比赛结果。
与叶荣舟一队的世家子弟们不禁欢呼雀跃起来,一对玉如意对他们来说自是没什么稀罕的,他们在意的是比赛结果,赢了向来战无不胜的吕让,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吕让输了球,脸上倒没有什么气馁之色,只是深深地看了正要下马休息的叶荣舟一眼,便转身走向了一直等在场外的皇帝。
马球场上的输赢算得了什么,只要他在朝堂上能一直赢就够了,叶荣舟只是一个有着虚位的国公,实在不足为虑。
而此时被众人注视着的叶荣舟,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相反的,他皱着眉头,瞧着并不高兴。
小奴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缰绳,替他牵马,一边走一边小声道:“阿郎......谢添已经过去了,若是顺利,想必一会儿就该有刑部的人来告知吕将军,请他收尸。”
听到最后四个字,叶荣舟脚步一顿,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奴偷偷去看他的神情,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他许久不见自己阿郎这个样子了,觉得莫名有些吓人。
阿郎真的这么中意那方娘子?她是不错,只是可惜了,却是吕让的人,如今要做这样的决定,想必阿郎也十分伤心。
他忍不住感叹道:“哎,那小娘子实在是个标志人物,真是可惜了,也不知吕将军会将她埋在哪里?他们没有成婚,她怕是连吕家的祖坟都进不去,只能被埋在野地里,做个孤魂野鬼......”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见叶荣舟突然停下,脸上乌云密布,然后猛地转身上马,飞驰离去。
“阿郎,圣人还等着您呢!”
叶荣舟恍惚没有听见,很快,身影便已经消失。
小奴面带愁云地扭头,猛然看到那边的圣人和吕让正在往这里张望,立即头大如斗。
御前私自离席,属实大不敬,这,这可怎么交代才好.......
......
叶荣舟一路上骑着马出了皇家林苑,在长安十字街上打马飞驰而过,行人纷纷躲避。
“这是谁家郎君啊,怎么骑得这样快?”
“瞧着好像是那位翼国公......”
“甭管什么国公,这年头的达官贵人呀,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有良心的......”
......
待又经过五六座城坊,叶荣舟终于来到了晋昌坊,闻灵今日要上香的慈恩寺就在这座城坊的西北角。
马还未行到坊门前,叶荣舟就已经跳了下去,推开前头的人就往里头冲。
慈恩寺香火鼎盛,每日来上香求佛的人络绎不绝,叶荣舟在寺内转了一圈,只见香雾缭绕,人来人往,却独独不见闻灵的人影。
他仰起头,眼见着日头一点一点地西移,一颗心忍不住沉沉地往下坠。
她死了?
叶荣舟脑海里忍不住想象起她死去的画面,一时间脸色煞白,嘴唇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前头怎么了?”
“好像是有人坠河了,走,咱们看看去......”
......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说是出了人命,叶荣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他扭头一看,却是谢添,他仍是那副一脸木然的样子,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能让他产生触动。
叶荣舟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扭过头去,看了眼远处围观的人群,良久,才终于开口道:“她走的时候......没什么痛苦吧?”
说完,他又自嘲一笑,自己着人杀了人家,又假兮兮地关心她,真是足够虚伪。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走吧。”
“下臣没见着方娘子。”谢添突然道。
叶荣舟猛地扭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迎着他的视线,谢添抿住唇,恭敬道:“下臣从卯时起便守到现在,并未见方娘子踏足过此地。”
叶荣舟愣了半晌后,仿佛才听懂他的话,眼中的光不禁又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她还活着?”
“不知道,但下臣今日确实没有见到她。”
没有见到,谈何动手杀人?
叶荣舟静默了半晌,突然朗声笑起来,声音如清泉撞石,煞是动听。
谢添老实地抿唇不语。
他觉得,阿郎怕是不会让自己杀那个小娘子了。
叶荣舟笑了一会儿,猛然转身大步出去,纵马飞快地往安仁坊的方向驶去。
他要见她,就现在!
**
闻灵此刻正跪坐在廊外的毯子上插花,有一支牡丹怎么都摆弄不好,她便将它从白净瓶中拿了出来,叹道:“若再不成,就只能将你丢掉了。”
芍药过来时,看见闻灵这闲适的样子,忍不住道:“娘子今日好似心情很好。”
她们从搬到这里,就只今日听见小娘子说话这样俏皮。
闻灵笑笑,将牡丹又插了回去,问道:“可妥了?”
“是。”芍药道:“按照娘子的吩咐,都打发走了,管家和一众仆从都去了平康坊吃酒,那些婢女婆子们也都在后院推牌九,一时半刻不会过来。”
闻灵点头。
“娘子,您到底要做什么?”芍药问道。
闻灵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小声道:“给咱们找个出路。”
她见芍药一脸疑惑的样子,笑道:“一会儿你在外头守着,应当有位客人要来,注意别让人瞧见。”
“娘子......”
“相信我,去吧。”
芍药点头,起身出去了。
闻灵终于将花插好,自己瞧着甚是满意,便摆放在身边,静静等着那人过来。
叶荣舟过来时,正巧瞧见这幅画面。
只见美人如玉,独自跪坐在廊前,身畔只几朵花相伴,日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显现出她嫩白的肌肤和如画的脸颊。
方才在马球场上,听小奴平静地说起她的死亡,他猛然发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痛苦不堪,他当时便后悔了。
他不要她死,他要她好好活着,即便她是为了吕让而接近他也没关系。
如今瞧见她好好坐在那里,叶荣舟心中只余庆幸。
幸好她还活着,幸好她是这样鲜活的样子。
闻灵见他来了,展颜莞尔一笑,口中轻唤道:“郎君。”
叶荣舟于是快步走过去,站在廊外直视着她的眼睛,笑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他怕是真要栽在她身上了。
过年啦!祝大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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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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