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极其擅于捕猎,且性情残暴,不见血不撒手。
掌柜大骇,惊呼出声。
就在大家以为坐在角落里着猩红大氅,戴玄色防风面罩,脸遮挡的严实的公子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的时候,只听一声哨响,海东青立刻收势,怒儿飞向屋顶,发出几声“滴呖呖”的鸣叫后落在主人肩上,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盯着花尽欢瞧,似是十分兴奋。
男人锐利的眼眸盯着花尽欢看了片刻,向她拱手道:“阿白不听话,惊扰到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无事。”花尽欢不愿节外生枝,松开袖箭坐了回去。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一众锦衣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花尽欢这般毫无招架之力心中鄙夷更甚。
这时只听“啪”一声巨响,众人皆吓了一跳。
众人回头,只见昏黄角落里一江湖客站起来解下腰间的大钱袋子砸在桌上,抬脚踩在长凳上,朗声道:“这样玩儿多没意思,不如咱们玩划拳,我输一局便给一锭银子,若是你输了让我打一巴掌。”
他满脸络腮胡子,看起来十分落拓,声音却极听着极年轻,
他对面的一个刀疤脸冷笑道:“你可别后悔,猜什么拳?”
那落拓客像是在酝酿情绪一样做出一个气沉丹田的架势,然后伸出两个拳头,道:“谁淫/荡啊你淫/荡!谁淫/荡啊我淫/荡,谁淫/荡啊他淫/荡……”
他出拳极快,那刀疤脸还没回应过来,大堂传来“啪”一声脆响,他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
那刀疤脸骂骂咧咧提刀要砍,同桌也都拍案而起,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眼见着要打起来了,只见那落拓客不慌不忙地从鼓鼓囊囊地钱袋子里摸出一锭银拍到刀疤脸面前,笑:“刚才那局不算,是我没有好好讲讲规则,咱们再玩一局,如何?”
刀疤脸眼神粘在那袋银子看了一会儿,把刀放回去,伸出手摆好姿势,“再来!”
接下来他们玩了几局,那刀疤脸输多赢少,大堂内不时响起“啪啪啪”的打脸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两边脸高高肿起,就连嘴角都挂着血渍,面前却只摆了两三锭银子。
那落拓客一脸遗憾摇摇头,“哎呀真是没意思。”说着捡起刀疤脸面前的银子就要往自己口袋里装。
刀疤脸愣了一下伸手去抢却落了空,随即捂着脸破口大骂:“我日恁娘,死要钱你不讲江湖道义!”
名“死要钱”的落拓客惊讶,“我只是输了给你银子,又没说不要回来。”
他话音刚落,旁边戴面具的男人轻笑出声。
落拓客斜睨他一眼,“怎么,公子也想玩?”
他点点:“确实有些心痒。”
那落拓客眼睛亮了亮,正要走,被刀疤脸等人团团围住,杀意尽显,“把那袋银子乖乖地交出来爷爷们饶你一条狗命!”
落拓客这时突然朝天竖起两根手指,随即手一扬,那钱袋“哐当”一声准确无误地落在贵公子的桌子上。
他眨眨眼,“公子先替我保管,等解决了他们再跟你赌。”
刀疤脸见银子落到那男人桌子,又见他孤身一人,一身富贵相,心中起了歹意,抄起砍刀朝他砍去。
谁知那男人看着不会武功,却每每在他砍刀落下前躲开,且动作翩翩。倒是挥刀的刀疤脸气喘吁吁,却连那人的衣角都没碰着,反倒被他用银子在额头上掷出了几个大包。
落拓客看热闹不嫌事大替他拍手叫好。
那男人竟还不忘向他道谢。
刀疤脸怒不可遏,招呼自己的伙伴一块上。
刀锋密集,男人竟闪躲到花尽欢身后去,将他当成了刀剑牌。
花尽欢皱眉,回头看他一眼。
他嘴角微微上扬,“叨扰了。”
刀疤脸等人团团将花尽欢围住,道:“识相的就让开!”
花尽欢抬眸扫了他们一眼,“我若是不让呢?”
“那就跟他一块去死!”刀疤脸大喝一声,举刀朝着她的面门砍去。
预想中血溅当场的场面没发生。她不过用一双筷子便牢牢夹住刀疤脸手中砍刀。
刀疤脸用力想要抽回刀,却被她牢牢固住,竟是半分也动不得。
他汗如雨下,连道都走不动了。
原本喝得醉醺醺的锦衣卫瞬间酒醒了大半,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与敬佩。
这样的高手,莫说在锦衣卫署找不出一个来,便是全上京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花尽欢自怀中摸出三锭银子,只听“当当当”一声响,那三腚白银擦着刀疤脸的喉咙直接没入大堂顶梁柱。
刀疤脸眼珠子都快凸出来,摸了一把脖颈上的血,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半天没站起来。他的同伙握着武器瑟瑟发抖,连求饶都忘了。
花尽欢冷冷道:“今晚这顿酒我请!”
那几人忙不迭道谢,拖着刀疤脸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早已吓傻了的掌柜抹了一把汗,赶紧招呼伙计上酒。他自己则小跑回柜台拿出一坛酒捧到斗花尽欢桌上,说是自己的珍藏,请她品鉴。
不等花尽欢说话,那男人一口一个恩公向她道谢,又自腰间取下一块羊脂玉佩放到桌上,向那落拓客道:“未经允许取用了壮士的钱财实在不该,这块玉佩还能值几个钱,还请壮士不要嫌弃才是。”
赵硕扫了一眼玉佩,心想岂止是值几个钱,就是把这间客栈买下来都绰绰有余。也不知这公子是什么人,忒败家。
“好说好说,”那落拓客上前十分不客气地把玉佩收入囊中,笑嘻嘻问:“公子想玩什么?”
男人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道:“淫/荡拳在下不会,十八摸倒是很熟悉。”
一旁才灌了一口酒压惊的李信闻言喷了出去,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花尽欢也忍不住抬眸看他,刚好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雪夜漫漫,不如恩公一块饮杯热酒,一来算是阿白的赔礼,二来多谢恩公方才的救命之恩。”
十八摸本是青楼妓、女弹唱的淫词艳曲,后来被边塞小镇军队里那些闲来无事寂寞难耐的兵油子用在了猜拳,其用词要比“淫、荡拳”下流百倍不止。
花尽欢本以为这位自来熟的男人说自己会用十八摸猜拳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一直到那句“伸手摸姐小嘴儿”从他口中一本正经的说出来,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莫说他,整个大堂的人听着他在那儿念十八摸都目瞪口呆。
大家显然不大相信一个看起来饱读诗书,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贵气的公子就这么将这些淫词艳曲宣之于口。就连他们这些大老粗都不好意思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这种场合念出来。
甚至有一些人听得都有些开始坐立不安,比如那面红耳赤的李信,像是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可偏偏他一本正经的与落拓客猜拳,就像是读《四书五经》那样自然,听不出半点亵渎之意,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
半个时辰下去,原本自信满满的落拓客连续输了十几把,那包鼓鼓囊囊的银子输了大半。眼见着就要输完了,落拓客气得剩下的银子宝贝似的塞进羊皮破袄子里,大手一挥,“不玩了不玩了!”
男人也不生气,像是没玩够似的望向花尽欢,眼神炽热:“恩公会不会玩?”
花尽欢冷着脸摇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会。”
“这样啊……”男人托腮看着她,似是十分遗憾,“恩公真不会吗?”
花尽欢:“……”
她是不是看起来太好说话了!
还好男人还算识趣,在她发怒前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那在下先上楼歇息了。”
他肩上的海东青发出两声鸣叫,像是十分舍不得花尽欢。
男人盯着花尽欢的眼神越发炽热,就好像透过她的眼眸看到她心里去。
花尽欢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开始隐隐作痛,先他一步上楼去了。
楼下众人见热闹散了,也都各自回去休息。
李信看了一眼目送花尽欢离去的男人,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拱手行了一礼,一言不发领着他上了二楼天字三号房,轻轻敲了敲门叫了一声“哥”。
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头的人一见到外面站着的人面上一喜,赶紧退后到一旁。
方才在楼下贯会插科打诨的男人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不等人开口,冷冷吩咐,“立刻派人去查方才那人的身份。”
“谁?”李值一脸茫然。
他们一直待在房内,对于楼下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
李信反应过来主子是在说花尽欢,顿时明白主子来得较晚,再加上花尽欢等人着便服,并不知其身份,忙道:“他是司礼监首席秉笔花尽欢,说是皇上派来迎咱们的。”
“花尽欢?”他愣住,似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他是个太监?”
李信点点头,“是啊,宫里的太监难不成还有假?”
*
花尽欢回房后连灌了两杯热茶,似乎眼疼才缓解些。她扶着额头想了很久,总觉得那只海东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越想越头痛,红血丝逐渐在眼眶里蔓延,脑袋似乎就要爆开。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纵身一跃跳了进来。
花尽欢头也未回,“你就不知道走个正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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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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