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乌苓又一次跟着许侑君来到学校。
事情比他预想的还糟糕，就算亲眼所见他也无法理解这种事情。
许侑君毫无抵抗地被全班同学欺负，每个人排着队走到他的座位旁，不论是打他一下掐他一下，还是把水杯扔到他的头上，许侑君都笑着接受，甚至那些欺负他的人还在和他说笑着。
似乎没有人认为这些行为是欺负，每个人脸上都高高兴兴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娱乐活动，然而即便每个人都认为正常，也掩盖不了这就是一场盛大霸凌场面的事实。
乌苓觉得荒诞极了，他的眼睛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他的眼睛好像和他开了个玩笑。
巨大的荒诞滑稽感在乌苓心中回荡，太过荒唐的场面让他震惊到无法去阻止。
等到放了学，乌苓才找到机会和许侑君说话，盯着许侑君又添新伤的脸，他斟酌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
“许侑君，你是被同学们欺负了吗？”
没想到许侑君否认了，“没有啊，同学们只是在和我玩。”
“我都看到了！那明明就是欺负！你为什么不告诉父母和老师呢？为什么默默接受这种……这种霸凌？”
乌苓情绪忍不住激动，胸口憋着一口气，难受得很，许侑君并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如果他肯求助，只要和家长还有老师说一声，不可能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除非……除非他自己默许的！
他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这样做，看许侑君默默接受的样子，这种事情可能已经持续了很久，但他的父母老师还都不知道！
许侑君说：“不能告诉我爸妈和老师，我比他们幸运多了，我父母比他们父母有钱，连老师也向着我，如果我说出来他们肯定会很惨，我已经比普通人拥有更多的东西了，让让他们也没关系，而且他们没有恶意的，他们学习压力大，是我自愿让他们发泄的，这样全班成绩都能考好了，老师也会高兴的，爸爸妈妈知道我做好事也会喜欢我的！”
乌苓浑身控制不住颤抖，气到失语，他共情能力很强，作为高敏感人群，总是感受到别人的痛苦，这让他很抗拒与人相处。
此时他快把肺气炸了，眼泪不自觉地在眼眶里面打转，自己还没发觉，就嘴唇颤抖着大吼：“许侑君，你这个蠢货！我笔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主角！”
喊完眼睛就毫无征兆掉了下来，许侑君本来被骂有些懵，见他突然掉眼泪就更加茫然加无措，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
“我、对不起，你怎么了……你、你别哭啊……”
伴随着气愤情绪的还有心痛，乌苓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就有一团情绪压在胸口炸开了，手也跟着发抖。
乌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许侑君说话，无助地蹲下身体抱住自己。
好想莫名其妙大哭一场。
脑子里空白一片，他已经想不起事情的起因，是许侑君说了什么话才让他这么生气？自己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呼吸没有问题，却觉得胸口心脏被大石压着，憋闷得不行，只觉得既难过又难受，只能靠大口大口呼吸来缓解一点点难受。
乌苓恍惚想到他的书柜抽屉里面有药。
“药……给我药……”
许侑君此时还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突发情况，手胡乱摆在半空像是多余的，没有地方可放。
比起自己，他更关心乌苓，语气带着惊慌无措和小心翼翼：“药？什么药？你吃什么药，我去药店给你买……”
乌苓没办法回答他，一阵晕眩过后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许侑君的房间，正躺在他的床上。
“哥你醒了！太好了！”旁边正写作业的许侑君注意到，面露欣喜来到床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刚才真的把他吓坏了，主要除了他没有人看得到乌苓，也不能送他去医院看医生，也不敢胡乱给他喂药。
乌苓：“……许侑君，我们把你的情况告诉你父母吧？”
听见这话许侑君沉默了半分钟，“如果哥你想这么做的话，不过哥你答应留在我身边永远陪着我，我就答应你。”
这次换乌苓沉默了。明知道这是他做不到的承诺，但他还是答应了。
“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一定要把情况如实告诉给父母和老师。”
这样一来，结局就会变好吧？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
……
乌苓再次醒来，眼前场景又变了。
漆黑没开灯的房间让他看不清东西，抬手时手腕上束缚着的铁链叮当作响。
伴随着疑惑和害怕，他伸手在床边摸索着，突然摸到一具温热光滑的□□。
他疑惑问道：“许侑君？是你吗？”
随后他摸到结实健壮的手臂，瞬间警惕防备起来。
这个人不是许侑君。
许侑君的手臂没有这么壮实，而是有着少年感的瘦弱。
乌苓心生惧意，“你不是许侑君！你是谁？”
黑暗里传来一声嗤笑，用低沉悦耳的嗓音说着：“我确实是许侑君。”
“黑影？”乌苓听出来他的声音，“你出来做什么？对了，游戏我赢了，你该放我走了吧？”
“什么游戏？你想离开我吗？你不是答应了要留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吗？难道你是骗我的？”
“你说什么？你想抵赖么？你明明答应我游戏赢了就放我离开！”
“那不是我，不过我想说他很愚蠢，如果是我一定不会答应放你走的。”
“别骗人了！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
“无所谓，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黑影，或者说许侑君，在黑暗中缓缓凑近，已经变换为成年男人体型的他轻而易举将乌苓揽抱在怀里，像个变态一样仔细沉醉地嗅闻他身上的气息。
乌苓的身体微微发颤，有心反抗却无力抵抗，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对方随意摆布他的身体。
肚子忽然响了，乌苓后知后觉感受到饥饿。
许侑君出了门，乌苓还没松口气，许侑君端着清粥小菜又回来了。
黑洞洞的房间乌苓什么也看不见，却对许侑君丝毫不影响。
许侑君端着碗用勺子吹凉了粥喂给乌苓，一口又一口。
乌苓并没有打算虐待自己的胃，自己现在是笼中囚鸟，怎么折腾受罪的都只有自己，不如让自己舒服一点。
吃完粥许侑君就端着餐具出去了，乌苓缩在黑暗中提心吊胆了很久，也不见他回来，此时此刻他终于松了口气。
如同盲人般用手掌摸索着周边物品，乌苓下了床后试探着向周围迈步，还没走几米，就被手上的铁链子给拽住了。
他被困在这里了。
乌苓拼命扯着手上的锁链，试图将锁链的铁环从手上脱下来，手部细嫩的皮肤被摩擦出血迹，他用另一只手将这只手的手骨狠狠捏在一起，用力拽住铁环往外撸。
带着血迹的铁环被丢在地面上，乌苓贴着墙摸索找到了门，门没有锁一拧就开，他打开了门，外面是亮的，他光脚踩到一个不明物体，低头一看——
啊——！！！
血淋淋的眼球滚到了乌苓脚底下，温热的、湿黏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乌苓惊恐地退后一步，呆呆站立着一动也不敢动。
抬眼看去是一片眼球堆成的小山，不知道有多少个堆叠在他面前。
这太恐怖了！！
乌苓刚刚建立起来的理智全部碎掉了，他不懂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是幻觉吗？
“喜欢吗？这是那些欺负过我的人的眼球，很漂亮对不对？我把它们做成了装饰品，你看——”
乌苓随着他手的指向看去，只见眼球堆积成的花束被插在花瓶里，每一颗眼球上都被插上翠绿的茎秆，还有装在玻璃瓶里被当成摆件的眼球，甚至连壁灯、吊灯上都粘着一颗眼球。
橘黄暖光透过眼球照射出来的质感，渗透着一丝丝的惊悚荒诞。
乌苓瞳孔骤缩，脊背发凉，他将目光从那些眼球上移到许侑君的脸上。
这是……他们班级同学的眼球？
他们全都……死掉了？
为什么会这样？
乌苓难以接受，“……为什么？”
“你不喜欢吗？他们再也不会欺负我了，我们也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许侑君脸上的笑容很阳光，他说出的话却不是。
乌苓只是看着他就觉得毛骨悚然，还有周围的无数眼球，都仿佛在无声窥视着他。
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笔下那个完美无瑕的许侑君的人设彻底崩塌了。
好像忽然就明白了这一点，他喃喃自语：“原来都是我的错，原来……你是恨我么？”
“不。”许侑君搂住乌苓瘫软下滑的身体，紧紧拥抱着他，他说：“我爱你。”
乌苓瞬间泪流满面，哽塞呜咽道：“这不是爱，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那你教我好不好？我可以学的，我真的可以学的……别放弃我好不好？”
许侑君温柔抚摸着他的头发，可乌苓满眼都是绝望，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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