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时间倒回昨夜——

许妙仪掀开厢房后窗,却并未见到叶片落下,霎时心中警铃大振,手上动作随之停顿。

“怎么了?”萧韫注意到许妙仪的异常,轻声发问。

许妙仪轻“嘘”一声,小心翼翼地观察屋内环境。屋中虽未点灯,但她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还是能看清个大概的。

没有发现异常,她才翻窗进去。萧韫紧随其后,并带上了窗。

“有人来过。”许妙仪压低声音,情绪颇为凝重,“我出来时发现你在窗缝中夹了叶子,明白你的用意,便又把它夹了回去。但现在,叶子不见了。”

“如此看来,某与许兄还挺有默契。”萧韫语气中略带几分戏谑。

许妙仪翻了一个白眼,道:“向兄,现在恐怕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

萧韫轻咳一声,正色道:“某以为,此人不是蓝家的人,否则此处早已是十面埋伏。”

许妙仪点头赞同,道:“只要不是蓝家的人,一切都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同时,她心中又不禁泛起更深的疑惑:“既如此,这便是起普通的入室案,其因由无非财、色、仇三种。论财,我们看起来都挺穷的;论仇,我们初来乍到;论色……”

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住了,随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萧韫,心中咂舌:两千年后的民风果然不一样!

萧韫读懂了许妙仪的想法,唇角微抽,道:“许兄,可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有着特殊的爱好。”

许妙仪:“……”

还有完没完了?!

为了刚刚建立的盟友情,她强行压下痛打他一顿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那只是一个意外!”

萧韫点头,语气平淡:“好的。”

“……”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许妙仪愤愤地想:当初就不应该与他废话,直接杀了他!

*

周遭议论四起,人们面上均写满了好奇与疑惑。

庆三“嘶”了一声,亦十分不解:“你没事去他房中做什么?”

常五闭上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昨日比试输给了他,我心里不服气,就想小小报复一下。”

闻言,许妙仪啼笑皆非,侧头看向萧韫,眼神似乎在说:你可真会挑选对手。

萧韫回看过来,一双凤眸中写满无奈,唇畔的笑意有些苦涩。

其余人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嘿,这还真是常五能干出的事。”

“我还以为他已经变了,没想到还是这般小心眼。”

甚至还有人拍了拍萧韫的肩,关切问道:“向兄啊,你没事吧?”

许妙仪在心中暗道:昨晚没事,但马上就要出事了。

庆三朝萧许二人看来,问:“向玉、许双,是这样吗?你们可与常五打照面了?”

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常五便迅速接过话:“庆三哥,不用问他们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庆三一脸狐疑。

常五睁开眼,缓缓道:“我扑了个空——他们两个根本没在房中。作为镖师,半夜被叫起来出任务是常有的,我就没多想……”

“昨夜里,我可没有给你俩临时分配什么任务啊……”庆三再度看向萧许二人,眸光沉沉,语气幽幽。

此话一出,人们的目光纷纷朝萧许二人投来,或惊讶或猜疑,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萧韫率先开口:“三哥明鉴!昨夜里,我从未见过他,也未听到任何异动!”

许妙仪附和道:“我也是。”

“你们撒谎!”常五当即反驳道。

许妙仪道:“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你确实来过我们房间?”

“我在窗棂下方刻一个记号,诸位可前去查看。”常五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许妙仪心中一惊,这倒是她没想到的。但她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找到了突破点:“你怎么证明这记号就一定是晚上做的?万一是你提前做好,专门用来诬陷我们的呢?”

萧韫环顾四周,补充道:“诸位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应当都清楚,潜入一个普通的房间并非什么难事。”

不少人点头赞同:“这确实。”

还有人道:“昨日午后,确实没见到常五的影子……”

常五明显慌张了起来,连忙辩解道:“我那只是去踩点,绝没有提前做记号!”

“口说无凭,你怎么证明?”许妙仪步步紧逼。

常五一噎,眼珠慌忙转了几转,又道:“好,就算我是诬陷,可我只与向玉有过节,为何要攀扯上你?”

“我与向玉共处一室,理应对他的动向再清楚不过。只要我为他作证,你的话便毫无可信度。但你若指认我与向玉都在半夜离房,大家就会不自觉把我与向玉划分为同党,我们无法为彼此作证,又很难有其他证人,岂非任你言说?”

许妙仪这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说得常五哑口无言,其余人则如醍醐灌顶一般,舆论风向瞬间转变。

“某虽不清楚常兄的真实意图,但某知道,对某和许兄的指控是你给自己留的退路。”萧韫淡淡补刀,“不过大概是常兄脑力有所欠缺,这条计策漏洞颇多。”

“你……”常五气急败坏。

“好了!”庆三出声打断,招呼属下,“把常五带下去!”

常五满脸惶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三哥明鉴啊!我、我实在冤枉啊!你们都被他俩骗了啊!”

不论任他如何哀求辩解,庆三都没有分毫动摇。

等常五被强制押离,庆三道:“好了,你们开始晨练吧。”

人群散开,各自寻地方练武去了。

许妙仪和萧韫相视一眼,随即朝同一方向走去。但他们中间隔着半臂距离,交流也是寥寥,俨然一副半生不熟的样子。

他们都心知肚明,庆三之所以不抓捕他们,不是因为相信他们,而是没有确凿证据。反观常五,他是确确实实被同僚检举了的,自己也认了,辩词又被驳倒了,自是成了头号嫌疑人。

常五的被捕并不能让他们高枕无忧,若想让他们的言论更可信,就要尽力排除外人眼中他们串通的可能。但刻意保持距离未免此地无银,不如就保持原本的状态——除了交流合作内容,其余时候的相处都像半个陌生人。

不出所料,接下来的一整天,二人都能明显感知到来自暗处的窥探,是以他们表现得格外安分守己。

用过晚膳,许妙仪回房,见萧韫正端坐在案前看书。橘色的灯火映照下,他低垂的眉眼间生出几分柔和。

目光向下,她看见他手边铺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义”字。

她很快会意,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萧韫唇角微勾,提笔写下一行清隽的字:“许兄慧心妙舌,令某佩服不已。”

油嘴滑舌,谄媚做派。许妙仪轻轻哂笑,抬笔缓缓写下四个字:“向兄也是。”

还算愉快的第一次合作。

萧韫盯着许妙仪笔下的字,揶揄道:“许兄写字还挺有古韵啊。”

这几个字曲笔弧线,没有粗细变化,字体内部结构疏散。在他看来,这字说好听些是有古拙之意,说难听点儿就是像小儿涂画。

许妙仪讪讪一笑,心想:我是古人,写字当然有古韵了。

很奇怪,她能够看懂这个时代的字,却老是写不好这个时代的字。每每提笔,总不由自主地遵循两千多年前的写法。

萧韫只当许妙仪是不会写字,没再多问,继续提笔。他唇畔仍噙着笑意,笔下文字却溢出杀伐之气:“常五是个祸患,必须得除掉,越早越好。”

许妙仪见了,不由眉头微蹙。

她明白这个道理:若常五在严刑拷打下仍咬死不认罪,她和萧韫的嫌疑会大大上升。蓝钰为了杜绝后患,很有可能采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措施。

所以,为了他们的性命,为了以后的大计,常五必须死。

但……

正思忖间,她余光瞥见对面的笔头又落到了纸面上,游舞出一排墨字:“许兄心软了?”

许妙仪抬眼,恰好对上萧韫漆黑的眸,戏谑中透着些许凉意。

她撇了撇嘴,提笔写道:“非也。”

她卫道守义,却也并非一味的善良。常五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对她的生命造成了威胁,那么她就不会手软。

“我只是觉得,他若死了,我们首当其冲。”她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常五一死,最大的获利者就是萧韫和许妙仪。

萧韫轻笑一声,写:“那他若是自己挨不过刑罚而死呢?这怎么说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许妙仪挑眉:“向兄有何高见?”

满室静谧之中,一行字在萧韫笔下缓缓写就。

许妙仪凑过去一看,不由得目露赞赏:“可以。”

达成了共识,萧韫便拿起满是字迹的纸张,将其递到一旁的烛焰上。火焰吞噬纸张,势头拔高,此次对话就在这光耀中默认结束。

两日后是九九重阳节。在这一天,大多数官民都会休假,镖局也不例外。

按计划,萧韫和许妙仪要在今日出门。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加入了几个镖师结伴喝酒的队伍。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镖局,来到闹市的一家酒馆。这酒馆生意很好,几乎座无虚席,他们恰好坐了最后一个空桌。

酒很快就上桌了,小二笑道:“诸位,这是小店的特色菊花酒,敬请品尝!”

众人各自拿过一个酒坛,开始畅饮。

菊花酒清甜甘美,不算烈酒,但许妙仪深知这幅身体不胜酒力,故而不敢多饮。

她也算混迹过官场,避酒技巧颇为娴熟,没让他人看出异常。

但令她意外的是,她身体还是泛起了燥热,脑子也有些发晕。

这身体的酒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

一旁的萧韫见状,墨眉微蹙,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低声道:“许兄可还行?”

许妙仪不答,悄然自袖中瓷瓶倒出一枚丹药,将其握在掌心。随后,她用这只成拳的手掩唇轻咳,趁机将丹药送入口中。

这丹药是专门对付迷药的,用其醒酒是绰绰有余。

丹药很快化开,她的灵台逐渐清明。

萧韫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来,朝众人拱手道:“某去更衣,片刻即回。”

镖师们或点点头,或挥挥手,或说一句“去吧去吧”,接着继续谈笑风生,看起来并不大关注萧韫的去向。

饶是如此,萧韫在转身离去前,还是给许妙仪递了一个眼神。

许妙仪明白他的意思,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萧韫去和他的手下碰头了,她的任务就是看好面前的这些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镖师们交谈的兴致愈发高昂,无人表现出寻找萧韫的意图。

看来其中没有蓝家的人。

许妙仪略微宽了心,但她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体内再次发起热来,一阵接着一阵,似绵延不绝的海浪。

隐隐与之相伴的,是一种原始的欲/望。

倏然,一个念头在许妙仪脑海中炸开——

这酒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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