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侍寝

谢惊秋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性命受控与她人的,几乎窒息的压迫感。

她没有抬眼去看这个站在权势高处的女人,额角痛出的细汗亮盈盈,像是浮在她的面上。楚离移开脚,敛眸细细端详,倏然弯唇:“胆大的很。”

“王姐!”

楚阡下马跑过来,看了看楚离,又看了看谢惊秋,她抽出长剑,抵在后者脖颈处,眸中闪过一分机不可察的踌躇:“王姐,我这就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杀了!”

“不必。”楚离有些意外,不徐不满地开口:“敢逃,如今却不敢抬眼看孤,也是有趣。”

映着远处的火光,她的眸色更亮,反而显得有些惑人:“今夜,把她送到孤宫中。”

楚阡眨眨眼,结结巴巴道:“王姐这是要她侍......”

寝字还未说出,景阳门抬着车辇的侍人便鱼贯而出,只见身旁的玄羽卫来到楚离面前,躬身敛容。楚离坐在车辇上,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乌木,春寒未褪,夜深露重,被人小心翼翼盖上一层大氅,围了一圈的雪白狐毛矜贵雅致,却压不住女人深秀的五官。

艳极。

一个女人,一个站在权势之上的君王,怎么会长着这么一张脸?

活活像那死去的......

楚阡低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火灭了......”

楚离看向椒鸣殿方向,呢喃道,又转头望向谢惊秋,语气莫名:“美人,孤今晚便等着你。”

谢惊秋面色一僵,袖下指尖嵌进皮肉之中都不曾发觉。

见众宫人随着华贵车辇涌入景阳门,逐渐在夜色中消失不见,楚阡这才回过神,她淡淡望了一眼谢惊秋,像是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作声。

天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多谢......”

望着前方走远的楚阡,跌在地上默不作声的谢惊秋冷不丁开口。

楚阡回头,见身后被玄羽卫架起的女人衣袍湿透,粘腻贴在身上,轻纱染水,暴露出大片肌肤,可她却好似恍若不觉。

是不在意?还是死心了?在这个万物为刍狗的时代,谁能逃过命数,黎民命如脚下泥,何为希望,何为不屈,全都是狗屁的圣人说教。

楚阡转身欲走,却又听耳边女声轻弱,浮羽飘忽。

“...老师,我不想死。”

死?

肩头被刺了一剑,也死不了!

楚阡余光看到不远处站在马车边害怕却仍往这里伸着头的两个小丫头,五指紧紧一握,还是叹着气转身,却正好瞧见谢惊秋晕过去的模样。

“姐姐——”

“谢惊秋!”

谢惊秋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见到了死去很久的老师,依旧是满头鹤发,一身书生气,笑意慈悲。谢惊秋在一片泛黄的杏树林中,青袍木簪,徐徐向她走去。

“老师......”

“秋儿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寻你。

“寻我?回去吧,回去吧!”老妇人摆摆手,背对着满目黄杏哈哈大笑,看着爱徒的眼睛,突然轻轻叹出一口气,低声道:“惊秋,从此一别,不复相见。”

不...老师...老师!

“什么老师?”

谢惊秋感觉有人在桎梏着她的下巴,鼻端传来浓烈的龙涎香味逼得她睁开眼睛,玄色燕居服的女人按着她的肩头伤口,即将彻底撩开床前低垂的帷幔。

周围的一切都安安静静,王上所居的承乾宫就连地上都没有一丝灰尘,角落放置的玉屏素净华贵,明珠熠熠。

谢惊秋瞬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盖着柔软的锦被,只是丝绸般的触感告诉她,此时此刻身上未着一物。她本想起身,但纱帐被人掀开,一股堪称野蛮的力道倾覆下来将她死死压在床上,丝毫动弹不得。

“不挣扎了?”

楚离捻起她一缕乌发,慢悠悠问。

谢惊秋闭眼,远山似的眉被特意描画勾勒,衬得她面目更为清绝,她一动不动,但有些颤抖的眼睫还是暴露了些许心绪,寝殿内逸散的龙涎香那般浓,连带着女人身上有些冰冷的温度,几乎一寸一寸侵入她的骨髓。

逃。

她想,谢惊秋,你既被迫磨镜自梳,还不如——

“你怕什么?”

堆叠朦胧的床帏中,暖香弥漫,谢惊秋闻言,竟在那双修长的手探过来时,一口咬破了楚离的手背,后者似乎从没有遇见敢和自己动口的疯子,躲也没躲,竟任由她咬了下去,起初疼,然后麻,楚离垂眼,打量着皮肤上已经浮现出血痕的牙印,微微挑眉,破天荒地有种牙尖嘴利的实感。

温热有力的手掌扼住谢惊秋的脖颈,强迫她仰头承受,不顾手上随着指缝流出的几丝血迹。

“楚阡说你疼得晕死过去,不过孤的太医可治百病。”

楚离伸手探入那紧抿的朱唇,拨弄着内里柔软。

“第一美人?”

谢惊秋眼尾艳色更深,侧过头去,眼底的嫌恶与屈.辱几乎掩饰不住。

受了伤,竟然还要…

楚离牵唇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有种风雨欲来的诡谲,血合着涎水被谢惊秋咽下,楚离忍不住吻上那轻颤的眉眼,回过神来自己都惊了一瞬。

“果真美色误人。”

她轻轻叹道。

谢惊秋想逃。

楚离吻过她的额头,鼻尖,顺着弧度优美的脖颈蜿蜒向下。

“放过我...求你...”

昏暗中烛火明灭不定,谢惊秋在无措中遵循的还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她求饶着,倏然睁大双眼,在那愈发浓烈的香气中拧眉闷.哼,听见耳边恶劣的低笑,想要抬手去抓什么,却什么都握不住,被触.碰的皮肤寸寸烧起火。

终究将她焚尽。

滴答——

更漏已残,正是破晓初生时。

齐仁宫的天似乎总是阴沉沉的,大大小小的院子有十座。夏日雨来,院子里的雨水会混杂着泥往外流去。

一处小小庭院,一间冷清的房屋,屋内只有最基本的床榻和桌柜——与其它恢宏奢美的殿宇格格不入。

这里仿佛是王城的另一片天地。

逼仄,死寂。

自从那晚侍寝后,谢惊秋便一直住在这里。

咬伤一国的君主,竟然没有死?这真是让她意想不到。

谢惊秋在庭院小井里打完水,一气呵成倒入木盆中,这些日子夏雨频繁,鲜少见这样和煦无风的天。

她将木盆搬到一旁竹影下,打算沐浴,外面的看守不会进门一步,宫人也不敢随意踏足,倒不用担心有人闯入。

院子虽小,但可以自给自足,竹林后一片可以种菜的土地更是让谢惊秋满意。

三月前她刚被人绑的结结实实扔进这里,第一晚便在屋内发现了一包种子,不知道是什么菜蔬,可以种种试一试。

毕竟齐仁宫的日子实在无聊,偶尔不给饭食也会饿上几顿,但总是吊着她这条命。

谢惊秋褪去衣衫,面无表情地撩水附在胳膊上,上面的红紫痕迹早已消失,白白净净,和入宫前没什么不同,除了肩膀的箭伤,后腰的鞭痕在前些天也褪去。车妇打人的鞭子是特制的,只伤皮肉,不动筋骨,甚至不会留疤,之前来永安的一路,她都吃尽了那鞭子的苦头。

那晚女人把自己搂在怀中,似拥着一只舔舐伤口的幼兽。

指尖在她的脊背轻轻划过,问这鞭痕从何而来,谢惊秋垂眼不敢隐瞒,却被人恶意摆弄,用不成调子的声音如实禀告。

谢惊秋动作一顿,低眉不再想下去。

依照宫里的规矩,被打入齐仁宫的侍人如果能活下来,在三年后可以出宫自生自灭。

她的母亲是大夫,谢惊秋对治病救人也有些了解。

只要能活过这孤寂的三年时光,她就有出宫谋生的希望。

谢惊秋仰头看看天,视线落在不知名的一点。

洗完穿好衣衫,她披着一层外袍,正要回屋,宫门处却传来一声嘤咛猫叫,听声音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幼猫。

门外高墙下,宫人对着前方步履如飞的华衣女子苦苦相劝:“柳侍人啊!您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冷宫,闹鬼还晦气的地儿,不能去不能去——”

谢惊秋闻言挑眉,又听一女子脆生生应。

“我可不怕什么鬼——”

“太医说只有幼猫的心脏可以治殿下的失声症,本宫好不容易找来的,得快点送过去,听说王上也会去看殿下,同样路过这里,说不定待会儿可以见到!”

残忍的话让谢惊秋嘴角的笑意僵住,用幼兽的心脏去治病,看来的确病得不轻。

自从天子一脉零落凋敝,原本就隐隐成势的诸侯再也压制不住,称王各据一方,霸无数城池,狼烟四起,生民涂炭。

乱世之中荒诞无稽的事情发生多了,谢惊秋都有些见怪不怪。只是可惜懵懂幼兽出世不久便被人残杀,谁是畜牲还未可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打算将换下的衣袍晾干,却听身后的门被吱呀打开,有人发髻松散,神情慌乱地跑进来,追着一道小小的墨色影子,高声喊道:“小畜生!快给本宫停下!”

柳映着急,门口的侍卫不允许踏入后宫庭院一步,见状也只能面面相觑,她余光看见一素袍女子发丝未束,正静静站在哪儿,不由得火从心中来,没好气道:“你、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帮本宫抓住它!否则砍你脑袋!”

谢惊秋被扯进这场闹剧,转头瞧了一眼影子消失的方向,那里是竹林旁的角落,墙面脱落,猫从下方的洞里钻出去,彻底消失不见。

“我的猫!!”

此时一个宫人也跑了进来,上下打量着柳映,见她绿色衣袍还算齐整,边帮她整理衣襟,边哀声道:“主子,你可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柳映走到谢惊秋身边,一巴掌甩过去,却被人一把攥住手腕,她抬眼盯着那张无暇的美人面。

面前的女人应该是刚刚沐浴,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

柳映自从为王上在遇刺中挡了一剑,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对她,竟然用这样带着戾气的眼神看自己!

她忽略站在一旁不知道看见什么,使劲对自己眨眼的宫人,气急败坏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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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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