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还在明府,一时半刻应该不回。”云萝接过她递回的面巾,见她奇怪望来的眼神,主动解释:“她老人家操心姑娘的事,想要你见见明家的小少爷,安排在眉山,马车在府门口等了都有一个时辰了。”
楚凝愕然,不可思议地懵住。
好端端的,见什么明家小少爷?
用膳时她一直在琢磨,心里有想法但不明确,等上马车,见沈叙白闲适地靠坐塌上,摇着坠玉折扇等她,三言两语之下便全明白了。
“你给姥姥说的?”
车轱辘轧过坡路偶有颠簸,楚凝目光自窗外远去的沈府朱门回眸,想明白,这就是他昨夜说的已有主意。
他默认,旋即就被骂了句“馊主意”。
沈叙白挑眉:“明家持有先帝赐予的丹书铁契,你和明小少爷若能心属彼此,那便皆大欢喜。若不成,逢场作戏也无妨。总归明家出面,这赐婚诏书只能作罢,圣上断然不能为难你。”
道理是这个道理。
沈家对明老太君有过命的恩情,想来对方也愿成全。
楚凝却蹙起黛眉:“婚约尚在,我暗地里先与他表侄见面,不成样的吧。”
她对皇室又不是一无所知,宣亲王的生母,已故的良贵妃,毕竟是明家小少爷的二姑奶。
“真要论关系,太子殿下不也是那明小少爷的表叔?”沈叙白好整以暇地瞧她。
楚凝欲言又止,被他调笑着问住。
是这样,皇后与良贵妃是孪生姐妹,都是明家的姑娘,但这其中不止稀松平常的亲缘关系,不是这样能简单理清的。
沉默一瞬,楚凝低声:“不合适……”
“只是先见一面,之后你仍无心,权当我陪你上眉山游玩一趟,散散心。”沈叙白不是要逼她,是给她寻出路,如何抉择自然都由她自个儿做主。
楚凝抿唇,和他相视一眼。
马车驶了两个时辰,她半推半就着,就到了嘉州眉山脚下。
明小少爷孝亲,今日随家中长辈到眉山昭觉寺礼佛。明家人重情义,得知府中老太君的口信后,尤其爽快,定于禅林后的小山亭让两位小辈相见。
眉山路遥,山路又行了半个时辰,本就是阴天,待至寺前,疏影朦胧,天色已然将晚。
走进昭觉寺,便有小和尚引路。
原本等候的应是另一个师父,但他们到得迟,已是暮鼓的时辰,叩钟不可误,便临时由这位小和尚代劳。
未几,沈叙白放慢步调:“明夫人在客堂,我先去拜望。”
“不与我一道?”楚凝倏地看住他。
沈叙白好笑:“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在岂不碍眼。”
这会儿他倒是老成了。
楚凝嘀咕:“我一人不可。”
“明家世代书香,诗画不难聊到点上。”沈叙白顾左右而言他,笑吟吟地先行一步。
说罢他绕过抱厦,云淡风轻地进了经过的殿阁,楚凝都来不及喊他,只得瘪瘪嘴,自己跟着小和尚继续往前走。
禅林间有一方玄黄影壁,其上“知唯妄念”四字庄严。
途径时楚凝侧目看见,悄悄记在心底。
寺院后的草木翠玉葱茏,曲径通幽,小和尚领一段路后,不便再往深处,只将手里的琉璃油灯递给她,合手退离。
夜幕半暗,楚凝抬头望一眼不远处山腰的小亭,依稀可见人影。她慢慢吸口气,伴着青灯禅影,轻步往前,踏在佛门净地。
*
小山亭下,站一人,坐一人。
站着的老先生胡发灰白相间,负手遥望亭外佛林,一身深棕缦衣是居士的穿戴。
“又是一年秋,弹指谢啊。”他没回身,似在享受这一刻空静的风:“今日身子如何?”
“得先生诊治,好了许多。”
背后坐在石桌边的那个是年轻男人,玉冠簪发,雪色锦袍,他嗓音沉缓,融在山风中又显清冷。
桌面那张茶色藏经纸上,字迹深凝。
他提笔掠过砚台,从容润墨,接着书完后半句。
“是这眉山风水养人,”老先生感慨叹道:“三个月前你在宫中昏迷不醒,倒让人忧心了一阵,幸而劫后余生,不枉我诵经千遍。”
男人轻轻一笑,搁下笔,视线凝落纸上笔迹纡徐有致的那句——
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卧病时大梦一场,如经往生浮屠,醒后竟是分不清,何为真,何为虚。”他尾音淡淡的,眸光随着暮色渐深。
老先生微顿,转过身,看了眼他所写,静默过后若有所思:“空为真,妄为虚。不生不灭是空,贪恋生死是妄。”
见他低垂眉眼,老先生道:“你妄念很深。”
男人抬眼望过去,却不语,倒像是承认了。
“色令智昏?”老先生会意,猜度他在夺嫡之争中迫不得已沾上的那些红尘韵事,有割舍不掉的了。
有短瞬的沉默,男人忽地笑了下。
“是。”他笑里透着丝苦涩,好似还挟有对自己的嘲讽。
亭台飞檐的铃铛被风吹得撞响几声。
他微阖目,声音低下来:“冲昏了头。”
枯枝突然被踩碎,“咔嗒”一声响。
亭中二人循声回眸。
只见亭外的姑娘立在台阶下,一盏散着暖光的琉璃油灯提挈身前,发间一支步摇轻晃,穿身的广袖缎面裙晕着光,石榴红的颜色,衬得那张容颜越发楚楚莹白。
这样一位鲜活的美人忽然就出现了。
老先生惊诧,下意识瞧了瞧坐着的人,见他似被定住,一瞬不瞬地看住人家,便自觉走下另一侧台阶离开。
男人眸中的端倪不难看出。
有暗流湍急,也有丝丝隐忍。
走了一个,只余他们二人,周遭随即归入沉静。楚凝想是她冒犯了,忙道:“我是刚到。”
她表示自己不是故意要听他们谈话,也没听到多少,除了后两句——
这位公子为某位欢情的姑娘冲昏了头。
男人牢牢凝住她,缓慢起身,像是怕认错,要明明白白看清楚她的面容。
楚凝在他的目光中心跳顿然急促,蓦地低敛下眼眸。她一个正经姑娘,当然不可能盯着男人看,还是私下初见,预备要互通心意的男人。
舅舅也没跟她先讲,这位明小少爷生得这么好看……或许不该那样形容男人,但他实在堪比美玉,病态的唇白非但不瑕,反而衬得他容貌染上谪仙的味道。
但沈叙白说他刚及弱冠,楚凝觉得有出入。
男人眉眼间那股沉稳的气韵,哪里像涉世未深的少年,若说是沈叙白那端的年纪,她倒会信。
楚凝胡乱想着,夜色愈渐加深。
此间气氛惹得她昏沉沉的,她暗暗吸气,迈上台阶,走到他面前,微微行了一礼。
“我是……沈家的外孙女。”她声音很轻,慌得紧,这般状况下难免忸怩。
半晌没听见人回答。
若非他身量很高,阴影完完全全地罩住了她,她都要以为人已经走了。
他怎么不开口,还要这样尴尬地站多久?
楚凝偷偷咬住一点唇,目光不敢乱瞟,只看着他的雪色衣袍,默数下摆的金边云纹有几条。
过了好久,“咚”得传来一声瓮闷而深远。
是寺里的梵钟敲响了。
“我知道。”他终于说话了,嗓音有一点哑。
千年古刹隐在佛林,小山亭如坠暮云间。
梵钟晚唱,余音在山谷间,在他们之间,久久袅绕。
【预收《咬红妆》】
[男二上位/养成/强制]
芋瓷是姜国最得宠的公主,却因幼时染疾难愈,不得不被送往朝廷心患——姑苏锦昭王府养病。
锦昭王嫡长子秦烬姿卓无俦,偏生为人清冷,淡敛的凤眸总透出一股厌世感,慑人生畏。
初至府时,五岁的芋瓷怯生生地望着他。
秦烬唇畔挑了点似真似假的笑痕,两指捏了下小公主因病苍白的靥面,声线清沉。
“小可怜。”怎么就落到他手里了。
谁都没想到,此后十年,芋瓷竟与这位无人敢惹的爷走得最近。
直至芋瓷及笄,相国之子陆晏奉圣上之命,携一纸婚约前来接她回宫。
秦烬慢悠悠把玩着火铳,废了陆晏一条腿。
啧。
什么货色,也配娶他养大的姑娘。
*
最初,芋瓷一心念着早日病愈回宫。
及笄后遇见与自己尚有婚约的陆晏,她圣洁的少女情窦萌动。
可后来得知,这陆晏是阿烬哥哥的宿敌。
那夜,男人入她闺房,凤眸深隐痴狂:“对他动心了?”
芋瓷才意识到——
她似乎走不了了。
*
很久以后。
芋瓷对着闺房立镜,眉头苦恼微蹙:“阿烬哥哥,我近日可是……胖了?”
秦烬目光蕴着幽深的轻笑。
咬她日渐润泽的颊侧:“还不够。”
芋瓷不知,男人当时袖里,藏着大夫给她诊断后,开的安胎药方。
#金风玉露一相逢,还有人间什么事儿#
#养都养熟了,就是他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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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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