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旌刚从公司过来,他打算送尤寐去医院,尤寐头戴黑色针织帽刚走出小区,看见小区门口停着一辆快递车,她抬头见到宋平旌辖车在路边抽着烟恭着她。
尤寐走过去,宋平旌快步走到车旁,伸手握上车把手,忙停住了,他转过头道:“尤寐,这个时间段下班高峰期,特别的堵,我送你去医院,我也顺路。”
尤寐岂会没眼色,至少他救了她,她老老诚诚拖着步子钻进他的车,余光瞥见一辆熟悉的车正从她的身侧捎过去,她顿住脚步,想缓几秒。
她伸手忙乱地撩了一下头发,左手胳膊架着石膏,右手拢了拢披在肩头的外套,慢慢抬头望空,惯出一些客气话:“这乌云盖顶,要下雨了,多谢你了,宋总。”
宋平旌抬头:“好像真要下雨了,内陆的天气说变就变啊。”
“是啊,”尤寐连日来见他,两人也没有初次见面时的拘紧了,他连带着整个人都任意施为了,她往前挪了半步:“那就麻烦宋总载我一段路了。”
冬风落叶,簌簌乱飘。
宋平旌温柔地看一眼她,她转过身,他思量着,掐了烟头,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烟的味道。尤寐入车,他自己坐进去了,推回车门,他也没闲下眼,转头后,他的眸光汇入她的目光之中,淡淡道:“别忘记系安全带。”
尤寐:“好的,谢谢宋总,”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想起自己与霍中浚第一次散步的场景,那时的血月,自己欲与他比肩……两周了,她觉得和他分开很长时间了,她拢了拢披在肩头的外套,降下车窗,冬风刮面,是有些冷。
方泂在前面开车。
宋平旌忍住没抽烟了。
尤寐想,那次的生日宴,要是她慢一步去找真相,那次攀岩,要是她没有去见同学,那次夜里,要是她没去夜跑,她此刻不会坐在宋平旌的车里,会不会坐在霍中浚的车里,他还嫉妒熊猫,真是幼稚,她抬头看向窗外。
宋平旌默着。
尤寐眉梢沉沉。
尤寐觉得不自在。
宋平旌抬声:“你在想什么?”
尤寐笑了笑,齿钝舌钝:“我在…看天空。”
宋平旌欲言又止,疑惑隐跃眉间。
冬风瑟瑟,高树被榨干了,为剩不多的叶。
尤寐思索着,宋平旌到底为什么接近她,又对她这么体贴,真像他自己所说,他对她一见钟情。
良久,宋平旌又跟她讲了一些香港的事情。
尤寐迎合他笑,宋平旌绘声绘色地甩着港腔,目光深邃,放意敞怀,慢慢向她靠去,她岿然不动,她明白他的行径,他这是心门既开想撩女人,他若照管不到自己,那她可就要跳车了,她一寸一寸地找车窗。
商人经济世事顶要面子。
宋平旌见她冷脸,心中空场,她看着他悉堆眸中的不明目光,她心中直竖疑问,他为什么追她?当然不同于她以前倒追霍中浚的方式。
宋平旌坐她的身侧。
尤寐四下一望,她左膝盖才抬出来,宋平旌不费吹灰之力揽她的肩膀,圈着她,她想拉车门,他摁住她的手腕。
“尤寐,跟我不行吗?”
尤寐压伏紊乱的脉搏,没处走脱。
宋平旌眼神温热地盯着她,默默倾身,尤寐扒车门,宋平旌连忙按住尤寐扒车门的手,他看她的目光带着复杂的神情。
“宋总……”
方泂想了想,车子停在路旁,走下了车,关上车门,他齐整西装,绕过车身,去边上抽烟。
宋平旌松手了。
尤寐后退。
宋平旌唐突着:“嗯……我好久没来内陆了,谈工作的时候来过。”
“宋总,大忙人。”
“你把我的追求无视了,你不担心我会硬来吗?”
“宋总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怎么会亲自出马勉强女人,还是雇个人主动准备的好。”
“在这里我怎么知道,感情的事,不好控制。”
“宋总,说笑了,您的感情是您的感情,我的感情是我的感情。”
“是吗?你不试试我的感情。”
“不了,宋总,我这里有一张卡,交给您,这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她从兜里取出银行卡递给他。
“好啊,我收了,我知道大陆的女人爱钱。”
“所有女人都爱钱,都想有钱傍身。”
“那你赚很多钱了吗?”
“是啊,我还在担心怎么赚更多的钱呢,但是,总不能下海吧!”
“跟着我,把赚钱的事交给我,不好吗?”
“我赚钱的事怎么能交给您呢,是,我工资不是很多,是昨天拿到的工资,那几天其余的医药费,我慢慢还你。”
“问你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能欠钱不还的。”
“我既要你的钱,也要你跟我,你能拿我怎么办?”
“您真会开玩笑,现阶段我没有想谈情说爱的心情。”
“那么,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想谈,我有兴趣听一听。”
“那个啊。”
“你不想回答我,没关系,我对女人很有耐性。”
“没什么不好回答,过去的感情,那个阶段的我的感情,无论好坏,都是我的选择。”
“哦?我很想听听不进我怀里要好处,你怎么想的?”
“这么说,我究竟是要一个男人,还是需要一份精神寄托,我这几天忽然想清楚了,两者都不是,因为尤然的离世,我曾经害怕,我害怕没法躲,也没勇气斗现实,所以,我选择了最卑鄙的方法,是很卑鄙,倚仗男人的肩膀。谈了一段失败的感情后,我想到底要躲去哪?结果还是躲向另一个男人的眼前,我可真是自私,那三个多月的时光他配给我,往后,就不合适了。”
“你处理好后事,能让我追求你吗?我们去旅游,放松放松,外面的世界,你见过之后,一定会找到我,再让我带你去,你不会没地方去,我带你去香港放松。”
“不了,我就在这儿过一生就好了。”
“在这儿过一生?不行吧?”
“为什么不行?”
“这瀛洲不是干旱,就是没完没了的雨。”
“是啊,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哎,我还买了很多的伞,下雨就自己打伞,逝去的人保存心里就挺好,我为什么要责怪雨呢!”
“没伞,下雨就淋呗!”
“不行,会掉头发。”
“那你不想在感情里挨冻就来找我,我让你过夜,我挺贵的,像我这种有模有样的男人,女人都忍不着。”
“那样啊!”
“你现在打着石膏,还要人照顾,我就通融你几天住我家吧!”
“有什么好通融的,您就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日子!”
“…我家不简陋。”
“宋总,您家可不是我能过夜的地方,我会被宋诠笑话的。”
“好,好,我送你最后一程。”
“行。”
方泂轻轻来到主驾驶位,打开车门。
倏尔,只听得车门“啪”一锁,隔绝两人的谈话声……
方泂回到车里,他规规矩矩打着方向盘,他看不见宋平旌目中情绪。方泂手握方向盘,径直开车缓缓上路。
宋平旌将尤寐送到医院,方泂载他回公司。
尤寐来到瀛洲第一人民医院的门诊部,从门口安保岗亭到导医台,病患堵满了。
她左手吊着石膏正在挂号的窗口排队,拿着那一只老人机,长长队伍像一根时针慢慢爬。
她的卷发捆成小辫子自右耳垂到胸膛前面,头上戴着一只黑色的针织衫帽子,里面就是薄薄的白色开衫,肩膀本来披着一件白色水貂绒外套,她嫌麻烦脱下来挽在右手胳膊上了。
她抬手勾下帽沿,想起那晚自己莽撞撞车,心有余悸,夜里常做噩梦总觉得被人跟踪,人多的地方使她心安起来。从死亡边缘被拽回来的人啊,反而更珍视自己的生命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没有什么斩断不了的情。如今再看曾经那些想报复的想法,不是恨没了,不是怨没了,不是后悔了,好多事就算重来一次,以她当时被分手的心智和浅显的阅历,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避免不了同样的结果,姐妹之情,手足之情,此消彼长。
整整两周了,她偏偏在医院碰见他和他即将订婚的妻子!
祝眠眠第一时间把霍中浚的婚讯发给她了。
他要结婚了!
尤寐拿着市民卡拐进一楼的走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命运果然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看到他的婚讯,这样的结果早在她的预想之中。
他陪她看病问诊,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娶她,娶那个青梅竹马的裘小姐。
她还是觉到心底的不舍和隐疼,只是,都会过去,这些细细的深深的不舍都会过去,毕竟相处了三个多月,即便丢失一只宠物,也会难受,更何况是付出了感情。
她默默愣着,看着对面的两人过来了,愈来愈近,她抓着市民卡,干嘛要避。
医院走廊,往来患者,快慢不一。
她好不容易预约上今天骨科的主任医生的普通号,那骨科的专家号贵着呢!
她为什么要躲?躲到何时?
就算作旧识,道一句:“霍总,好巧啊,你也在这儿啊!”
然后,识相离开,离开的背影也不能狼狈,不过两周,她瘦了很多,那一头棕色卷毛被黑色针织帽覆住了,还打着石膏,一副伤残模样,蛮挺狼狈。
他们随着走廊里的人流而来,她也慢慢走过去,就像电影中的桥段那样擦肩而过,无声无息。
她身体僵了。
她听到身后两人的对话。
“浚哥,你陪我去取中药?”裘可拉嫩声。
“嗯。”他清冽的声音飘进她的耳中,占据着她的回忆。
尤寐缓神过来,提步将走。
“让一下,这边请让下……”
几名家属和护士一起推着手推床,推向手术室,后边的护士驱开人员,那手推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面部鲜血淋漓,手推床的轮子滑过地面,流下一路大斑和小斑的血圈。
那受伤的女人正在痛苦呻吟,惹来围观群众。
尤寐看着地上的血,感到一阵晕血袭来,仿佛就像是被重重的一击。
“麻烦让一下,”
“那个女人好惨啊,她鼻子被玻璃割伤了,出血严重。”
“你看那个光膀子推着床的男人,衣服都没来及得穿啊。”
那地上被踩脏的一圈一圈的血斑,她不忍多看,慢慢移开视线。
裘可拉反而耐心起来:“浚哥,那是尤小姐……吗?”
“嗯,”他语意淡淡,毫无波澜。
裘可拉故意一问:“她怎么来医院了?”
“不知道。”
裘可拉回头瞄一眼尤寐,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投她以自信得意的目光投。
“不走?”
“马上,”裘可拉收声,仰头看他,确保他的心情,不受影响,她双脚轻快,再无疑心。
霍中浚转头,望向人群,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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