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看向他,包括站在门口观察的顾令萍。
“你想干什么,ce-408。”白衣男子戴着口罩,冷漠叫出他的名字,一个编号。
“我说我不要打清醒剂!!!我不要打!!!”
公冶犹如一个发病的疯子,冲所有人咆哮,满脖暴起不规则的筋脉,嶙峋的骨架在皮下因愤怒而“咯咯”拱动。顾令萍走到他面前,漠视他。
香水味。这股气味和催化剂一样。公冶已神志不清,把她视作救命稻草,揪着她的衣摆:“我会听话,我随便你们怎样,这一个要求都做不到吗?!我不要打清醒剂!让我昏过去好不好?求你们了,求你们——”
“那你该叫我什么?”顾令萍问他,“你,该叫我什么?”
公冶充血的双眸微微战栗,终究是低下头,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妈妈……”
“妈妈,我……求你……”公冶在她面前跪下,哽咽叫着,“妈妈……”
一年了,一年了,他终于——
顾令萍眸底透出怪异的狂喜,疼惜地笑起来,搂住他的头。
“你知道我为何那么爱你吗?”她爱抚着他的黑发,“我初次见你,你眼睛的颜色胜过世间任何美好的事物,让我无比动容,所以今天,莲——”
她蹲下来,握住他的双手,诚恳殷切地说:“让我挖了你的眼睛吧。”
“……”
公冶没有说话,直视着这个魔鬼。
而顾令萍在他美好的眼睛里,找到了他对自己的那股恶心,想千刀万剐的恶心。
所以,她也没有答应他的要求,这一次,清醒剂加倍注射了进去。他的感官空前敏锐,手术刀消杀得极冷,划过眼睑,切开角膜,割裂玻璃体,肉眼在一顿细密的刀声里支离破碎。
每个人的耳边都充斥着一个七岁孩子凄厉刺心的惨叫。
每个人都没有停手。
这种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在GS独玉分所生活了十一年。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他们会把他折磨成人彘、猪猡、张着嘴巴嗷嗷叫饿的肉球,再竭尽全力挽回他身为人的尊严。
拆下白纱布的那天,顾令萍端详他的脸,心情格外好。午后,她破天荒地同意让他参加课外活动。
室外洒着朗朗晴光,公冶走出阴冷的手术室,站到久违的阳光下,他简直没了人样,身上瘦得只挂了一叠皮肉。
他没有去枫杨树下,鹌鹑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圈着膝盖一动不动。
远处欢声笑语,草坪上来了几名年轻男子,和孩子打成一片,抱起一个孤儿美食家笑喊着“飞喽”。他们穿一袭黑,胸口戴着金属紫花,是从前边办公大楼过来的。过了很多年公冶才知道,这些人是为公安效命的公美。
原来,他一直在受公安的保护吗?
不,他更不明白了,自己现在待的地方,到底算什么?
向那些公美寻求帮助有用吗?
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里,一名公美的视线环顾开来,不慎与他对撞,在他脸上停留寸秒,就无关紧要地移了开去。
没有人想接近他。
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的归属权是顾令萍。
正义就在前方,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正义永远不会眷顾到他身上。
又或者,这些人,从来不是公冶所期盼的正义。
他们只拯救人类与文明,而小白鼠的在这个世上的责任,就是贡献最大意义的死法。
胸口好像空了,不跳了。他望向一年前来时的那扇大门,圣女雕塑一如既往轻泛金光,门外的大道衔接着GS分所大楼,母亲便是在那里消失的。
……
“等妈妈回来。”
……
公冶想起这句话,忽然笑了。
不会来了。
都没有了。
全结束了。
这个社会救不了异类的他,就像蛛丝救不了犍陀多。
连恨意都不复存在。他睁着失而复得的双眼,看着那群唯恐对他避之不及的公安美食家,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个尘埃也不愿沾惹的秽物。
一颗皮球滚到脚边,球体表面涂鸦着史莱姆。公冶看了有那么几瞬,把球捡了起来。
突然一只手挥过来,狠狠推开他,公冶摔了一跤,抬头一看,是昔日的小伙伴。
“走开!”曾经的小伙伴对他万分嫌恶,那道眼神,完全是把他当作一只卑劣肮脏的虱子,“别碰我的东西!你这个怪物!”
更多的孩子聚集过来,同仇敌忾地驱赶着他。
“伤害妈妈的怪物!就是你让妈妈不快乐的!你滚!”
“滚出福利院!”
公冶在他们劈头盖脸的骂声里,渐渐找回一点“活着”的意识。
他爬起来,扫视着一双双乌绿的、翠绿的、仇恨的眼睛,嘶哑问道:“为什么说我是怪物,我明明和你们一样……”
“一样?”
“一样在哪里?”
他们每个人都举起了手,指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刻骨铭心:
“你的眼睛——”
“明明比我们的浅。”
“比我们的浅!”
轰隆——!!
窗外捶响一记冬雷,惊裂了夜空,公冶骤然睁开眼,攥紧的被子一角已在手心里濡湿。
身旁无人,但有躺过的些微凌乱的痕迹,他摸过去,余温尚存。
这里才是现实。
卫生间水声停止,少顷,门打开,一束暖光泻出,局限地映照着未开灯的昏暗房间。邓烟雨走了出来,先去看床上的人。
“公冶警官,你醒了?”
邓烟雨陪他睡了一觉,闷出一背的汗,适才洗过澡,换了套干净的睡衣。见公冶撑坐起来,她缓步上前,趴在床边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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