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意识地向他贴紧,手也不安分了,往他腰间小心翼翼滑去。分不清是谁的心脏在怦怦撞着,邓烟雨头脑一热,闭住眼说:“公冶警官,我……”
没等她说完,两本书硬生生塞进了彼此的中间。
上方传来声音:“这两本可以看看,对你考证有益。”
她仰头,哑然接过书。
“借书的卡有吗?”
“……有的,”邓烟雨轻声说,“我办了。”
公冶点头,没去看她的脸,若无其事翻起了其他的书。邓烟雨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那种熟悉的落空感再次袭上心头。
他依然温柔,可这份温柔是出于客气和帮助,是建立在基本的尊重上更疏离的尊重,比陌生人之间的礼貌更妥帖的礼貌,他的温柔限制着情感,是对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给予的温柔。
并非独属她的。
邓烟雨去拉他衣角,和他对视了一阵,说:“我想出去了,有点闷。”
很闷,窒息的那种闷。
掺杂在他们若即若离的关系里。
星湖区北面临江新造了一个城市阳台,是个全天开放的公园,观潮的地方架在江面上,八月潮起时挺壮观,很多人会选择夜晚来江边散步或慢跑。
邓烟雨想散散心,去主阳台上吹风了,公冶陪在她身边,也没多说什么。江对岸华灯初上,不少年轻人倚着栏杆拍照赏景,有几个家长没管小孩,放任他们追逐尖叫,吓到了一只胆小的柯基犬。
周围欢声笑语一派融洽,愈发衬得他们气氛惨淡糟糕。
快七点了,邓烟雨从图书馆出来就没吃过东西,公冶注意着她的情绪,问:“要买点……”
“我不饿。”
她淡淡告知完,便往下面的小公园走去,被丢在后面的公冶默然低首,但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路过打闹的小孩、拍短视频的年轻人、一辆流动雪糕车,全程一句对话也没发生。
其实想等他说完再回答的,可心里的不愉快积压太久了,他一开口,她就心烦气躁要去打断。
说到底,一切都没摊开,他也无辜受了冷暴力,邓烟雨置气有几成是在气自己,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无理取闹。
走了半天,气也消了一半,反省也反省过了,消沉的心情也被初春的江风吹凉了。邓烟雨站住脚步,转身对他说:“冰淇淋……”
“什么?”
“我想吃冰淇淋。”
公冶一愣:“今天挺冷的,吃了不会胃难受么?”
“……”
邓烟雨没说话,此时此刻的她可以随便被人欺负,像一潭死水,不会再泛开丝毫涟漪。
“去买吧,走。”
公冶折返了,走出几步发觉身后空空的,回头望去,邓烟雨拽着包包的链条,没跟上来。
江水的气息异常萧瑟冰冷,从他们中间拂过,公冶没等多久,便走向她,一把牵起了她的手。
她快哭了。
可是,已经决定好,就算她哭了,他也不能心软。
十五分钟后,邓烟雨坐在长椅上吃着香草冰淇淋,脸上的不开心消散了,好像只是走累了要歇一歇。
还剩一口,邓烟雨问:“你不要吃吗?”
“戒糖呢,”公冶说,“以后再吃。”
邓烟雨嗯了一声,一次性木勺戳着融化的冰淇淋:“对不起,今天莫名其妙发了脾气,我不会再这样了。”
“你不需要道歉,是我没有及时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拖到现在,”公冶搁在腿上的手紧了几分,“我太没有分寸了,对不起。”
“不是的!”邓烟雨放下冰淇淋,站到他面前,“你没做错什么,反而是我……很多时候在自作多情,或许维持现状是最好的,但我仍然要说。”
公冶慢慢抬起头,对上她清黑明亮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他们的位置调换了,那天在黑巷里,她也是这么慢慢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
“我很喜欢……我非常喜欢你,”邓烟雨看着他,“从第二次在医院见面就喜欢上你了,后来是在与你的相处中,发现了你身上也有可爱的一面,我长这么大从没喜欢过谁,你是我的初恋,但我不太懂得该如何表达,甚至趁你睡着时与你过分亲昵,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坏女孩,我没有怨言,我也自知配不上优秀的你,可我、我会努力改变的,为了能够站在你身边我会改变的。”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看她一眼。
“公冶警官,我其实不是黏人的性子,有时候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但只有你……你对我来说……是例外……”
她捏紧衣摆,脸红透了,声在颤,怀揣着最后一丝期待真诚地问他:“你能不能,做我的男朋友?”
远处有街头艺人在弹吉他,曲调流畅抒情,忽远忽近。
掩着月色的云层移开了,冷风一阵带出一阵,吹响道旁的树木。
“没有配不上。”
她即将破碎的样子,让公冶胸口疼得不行。
他站起来,压抑着声线里的痛苦:“没有配不上,绝对没有,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值得所有人喜欢,可我并没有你想象中优秀。”
“小雨,我是个很差劲的人。”
邓烟雨泪光一闪,但没落下:“不是……”
“谢谢你能喜欢我,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我会记在心里,但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我一个人过惯了,往后也会独自生活下去,小雨你那么好,应该找一个更适合你,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
“没有了!”邓烟雨摇头,“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
“我办不到。”
“……”
“倘若继续按照以前的方式相处,总有一天我会伤害到你,我不想让那种事发生,而且我树敌太多,和我交往,你会非常累。”
“你值得更好的人,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不怕危险,”邓烟雨眼中出现挣扎的碎光,“我们可以一起克服困难,你不能相信我一次吗,我会变强,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你不是累赘,永远不是,我希望你能平安,离危险越远越好,你母亲虽然嘴上不说,但你昏迷的那两天,她的眼泪就没断过。为你自己,也为家人,去好好地生活。”
邓烟雨嘴唇轻抖:“没有你的生活我不要……”
“小雨,”他筋疲力尽,“我不想耽误你。”
不想耽误她,他们是两路的水流,即便有交汇的一刻,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奔赴自己的命运。
“不能在一起?”她声音满含哀求,“尝试一下都不可以?”
“抱歉。”
“不要……”邓烟雨哭出了声,似乎都不愿意正常地思考了,“我什么都不怕,我只要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能骗我一次吗……那天!我们从新座回来做晚饭那天,你是要跟我表白的对吗!”
“公冶警官你喜欢我!你喜欢我的——”
“我没有。”
“……”
僻静的公园里独余簌簌叶响,公冶正视着她,说:“我没有喜欢过你。”
邓烟雨没再说话,可公冶看见了,她满眼支离破碎,一丁点光亮都找不到了。
她尽量没眨动眼睛,后退半步,看在别处:“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能继续做朋友吗?”
她的委曲求全几乎可以杀死他。
公冶想拒绝,可最后还是轻微点了点头。
邓烟雨努力笑起来:“那就好,我就怕和你表白了,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我知道啦!不会再说这些了,我会调整好自己状态,你也放轻松不要有压力……我……我回去了。”
“我……”
“不用送我!我坐地铁很快的,就在这里分开吧。”
“……到家了发条消息。”
“嗯。”
邓烟雨和他道了再见,转身离开,中途怕回头,特意加快了脚步。跑出城市阳台,她已经哭花了妆,只好躲去公共厕所,擦掉满脸黑痕的泪水。
出来后,邓烟雨面色苍白,走到地铁站的台阶直接坐下了。没过多久一只流浪三花猫从灌木丛里钻出来,默默趴到了她身边。
邓烟雨在网上看到过,有些流浪猫经常会“夜间出诊”,遇到情绪不好的人在街边坐着,就会过去贴一贴,帮忙赶走他们的坏心情。
她本来能忍着的,可得到了这只小猫的关怀与陪伴,泪水再次蒙了上来。邓烟雨抚摸着它柔软的背部,哑声说:“小可爱,你怎么这么乖呀?”
三花猫耳朵在动,轻轻喵了一声,像是在说“还好吗?别哭了”。
邓烟雨揉着它的脑袋,和它待了很久,从包里拿出小面包喂了它,然后收拾好心情起身。
三花猫静静坐在口子上,看着她走进了地铁站,直到消失不见。
公冶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撑着额头,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这么伤女孩的心,公冶渡莲,你烂人一个啊。”
很少有人会在外面喊他的名字,公冶循着陌生的声源侧头望去,一名穿西装的褐发男子站在几米开外,他身旁有个女子,相貌略觉眼熟。
寇栗向他跨近一步,忧心地唤道:“莲,是我,寇栗。”
“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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