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年轻人嘛,工作不顺心,找个出气筒撒撒气也是有的,小裴这孩子性子直,我能理解,像我儿子也是脾气不好,我都习惯这些了。”
贺开宇了然:“服务行业理应具备基本的服务意识,裴经理显然没有正确处理好,我倒是第一次见古先生这般宽厚大度的人。”
“应该的,应该的,都是过来人。”
“我之前办案,遇到过一个抵美协会成员,他的心胸就不比您宽广,凡是触及他的底线或是踩到他的雷区,他就会采用极端的方式报复回去。”
古慷:“这样的人自有社会教育,当然,也不乏民众向着他。”
“是么,”贺开宇轻笑,“确实,他社会地位特殊,很难评价他的对错。”
“不难评价,”古慷温声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比如美食家吃人,这就是错,无论通过何种途径藻饰润色,它本质就是多余的恶性,须进行抹杀才能让社会供血平衡,而一个普通人杀了美食家,他就是对,他明知自身力量微薄仍然赌上性命冲了上去,为了人民,为了国家,宁可让自己的手沾满污秽,这样伟大的英雄只是采取极端的方式消灭了一头会直立行走的猪猡,本质是在除暴安良,是善意的出发,请问他哪里不对。警官,杀猪有错吗?你不吃猪肉吗?”
公冶没有回避,静静直视着古慷,贺开宇并不回答他,面不改色说:“您的观点很分明。”
“黑与白总是要分明的,干你们警察一行的更要这样,不是吗,贺警官?难道你会包庇吃人的怪物?”
“我不会,但我也不会包庇残杀无辜的普通人。”
“他杀的不是人,是怪物,怪物没有人性,也没有人权。”
“您——”
公冶用手肘轻轻碰了贺开宇,贺开宇立即冷静下来。
差点被古慷拽进“理论”的陷阱,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贺开宇迅速整理好情绪,视线回到翻页的笔记本上:“听说您之前开办过书法培训班,大家都喊您古老师。”
“对的,怎么了?”
“我们在裴远航的驾驶证上提取到微量的碳素墨水。”
“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不能证明什么,墨水这种东西太常见了,更何况您是教书法的。”
古慷脸上端着一丝笑,不置可否。
“我今年不再教孩子们写书法,家里的书法用品也用不到,就扔了。”
“全扔了?”
“是的,全扔了,我怕我妻子偷偷拿来玩,弄脏了不好洗。”
公冶听了良久,终于开口:“我们在博山文化广场的停车场找到了裴远航的车子,3月2号晚上7点左右他曾在文化广场一楼用餐,广场往西八百米就是博山图书馆。”
“监控拍到他往西走了,”贺开宇接着说,“裴远航有每周二晚上去博山图书馆借书的习惯,新桥支行工作人员包括熟悉他的客户都知道这个情况,可那晚他走出餐厅以后就失去了踪迹,也就是说,他是在文化广场到图书馆的这段路上遇害的。”
公冶回想着:“这段路不长,灯光也充足,但沿河有条下沉式小径,周围植被茂密……”
“警官——”古慷突然挺起身板,看向公冶,“您贵姓?”
“不重要,”公冶淡淡说道,“您只需要听我们讲完,古先生。”
古慷气息沉寂地端详他一会儿,低头笑了声,再缓慢地看向贺开宇:“贺警官,小裴遇害,你们应该去找真凶,而不是来告诉我这老头子他是怎样怎样死的,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听不得这些。”
“他死去的样子您亲眼见过,既然可怜他,就不愿意主动了解一下他的遭遇吗?”
“一码归一码,我有权利拒绝。”
“……”
贺开宇观察着古慷的神情变化,一言不发。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放开我啊。”
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里传出年老女人的呼喊,古慷撑着膝盖站起来:“是我爱人,她又发病了。”
“诲文!别怕!我来了!”
古慷喊完,房门打开了,陈诲文颤颤巍巍跑出来,指着屋子,说:“我不要待在里面,我不要待在里面啊!”
陈诲文像个闹脾气的小孩,转头看见两名年轻男子坐在客厅里,她一下子变乖了,不闹了:“小夏……小夏回来啦?是小夏吗?是小夏?”
“诲文,不是小夏,不是。”
陈诲文走上前,拉起公冶的手,一口一个“小夏”的叫着。
贺开宇:“小夏是?”
“我儿子,古夏,”古慷说,“但我儿子就算来了,她也认不出,她就是叫着玩玩,见谁都这么叫。”
“小夏饿吗,我有吃的,我给你做面吃,冰箱里有你爱吃的肉,我每天都能给你做,你跟我来,小夏。”
公冶眼底掠过冷意,没动,陈诲文招着手,管自己朝厨房去了。
“不好意思,我爱人给你们添麻烦了,”古慷顿了顿说,“对了,刚刚你们提到的墨水,我家里确实一瓶也不剩了,我平常也很少用钢笔写字,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可以带你们去书房搜查。”
贺开宇和公冶交换了眼神。
“不必了。”
“不必吗?那二位为何不去别人家,偏来了我家?我生活已经很苦了,不希望因为你们警方侦查过程中的一时兴起而成为街坊邻里饭桌上的谈资。还是跟我来一趟吧,我再老糊涂,清白也是要的。”
贺开宇抿唇不言,关注着厨房里陈诲文模糊的背影,向旁边的人悄悄递了个眼神,起身跟随古慷往虚掩着门的书房走去。
公冶也顺势起身,环顾客厅内简单的陈设,玻璃茶几下塞了不少零碎,一张纸条被遥控器压着,他戴上手套,把纸条取出来,是家电商场开的发票,买了一台冰箱。
沙发边有个实木角几,放着全家照,阳光直射着玻璃相框。公冶走近看了一眼,眉端皱起。
他稍稍俯身,注视着照片上抱婴儿的女人。
女人妆容清丽,眉眼透出精明,几乎没在笑,丈夫古夏温文尔雅立于一旁,个子略高,却根本压不住她的气场。
公冶把视线移去她怀里的婴儿,稚嫩的面容尚未长开,但是——
在哪见过,一定在哪里见过,不是什么特定的时间……
对了,是她,是那个时候……
公冶记起了女人,却为此陷入了另一个迷雾深锁的困境,这时厨房传来了碗筷砸地的声响,接着是陈诲文无助的叫喊:“小夏——”
他快步走进厨房,满地是水,陶瓷碗碎了好几只,陈诲文摔在地上,他立刻扶起老人,陈诲文站不稳,抓着他的胳膊,指了指半开的冰箱。
“我要给你做面吃。”
流理台放着刚拆开的挂面,冰箱是崭新的。公冶说:“里面放了很多肉,是吗?”
陈诲文呆了呆:“有,有好多肉,买了好多,你最爱吃肉了。”
半开的冰箱渐渐散发出生肉的腥冷,其中夹杂着一股熟悉的气味。公冶扶稳险些又要滑倒的陈诲文,伸手把冰箱门打开——
“小夏!!”
陈诲文惊恐大叫,不知哪来的力气,狠命挣开公冶的手臂,发抖的双手死死护住他的头,身后扫来凛厉的风声,公冶一把推开陈诲文,自己也侧身避开,冰冷的铁棍重重劈在他们中间,砸起金属沉闷的回音,陈诲文仰面倒下,瘫坐在角落里一个劲地哭叫。
公冶下意识挡在陈诲文前方,抬头,见四名陌生男子持刀执棍,把他们围困在厨房最里面,其中一人撸起了袖子,腕部纹着紫玫瑰缠绕的三叉戟。
“死条子,敢找上门来,你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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