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半，还是全部喝掉？
如果有的选，林载青肯定选择前者，但他不能，因为刚刚乌列的要求已经触发了今天第一个系统规定。
在那双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琥珀色眸子的注视下，他只能惊惶地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
——是莱恩特有意诱惑他。
这种话当然不能说。
乌列对这种苍白的说辞无动于衷，在他像是失去耐心，握着瓶子蹲下时，乌发的吸血鬼瑟缩一下，然后唇角勉强扯出一个柔软的笑容，挨蹭到他的身边。
这种突然的靠近让乌列的动作停了一瞬。
小心觑着他脸色的吸血鬼立马亲昵地将自己的伤口袒露到他的面前，像只傻乎乎的，对着始作俑者讨饶的猎物一样。
“真的，你看——”
深褐色的血痂盘亘在他过于白皙的手臂上，显得伤势非常严重。因为太长时间保持着这个被束缚的姿势，腕间也留下了一圈被锁链膈出来的红痕。
“太疼了，我只是想让它没那么疼。”
乌列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
束缚着手臂的银链突然失去了魔力，从栅栏上滑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以为终于逃过一劫的吸血鬼，亮晶晶的眼眸里闪过喜色。
只是下一秒，乌列就掐着他的下巴，把那瓶圣水灌进了他的嘴里。
“咳......咳咳......”
只灌了一点，感觉到疼痛的吸血鬼立刻偏过头，避开他的动作。
一种辛辣又恐怖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蔓延。他的身体弓成一团，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不对，好像没以前那么厉害？
林载青这么想着，身体的颤抖却没有停下。
蹲下身的乌列，透过那有些凌乱的碎发，看到他眸子里的水光。
只是一眨眼，晶莹的泪珠就顺着下巴滴落。
在他靠近着，想要把剩下的半瓶圣水灌进这只惯爱骗人的吸血鬼嘴里时，蜷成一团的吸血鬼突然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
他的声音因为痛苦和哽咽，断断续续的。
“……抱……抱抱，好疼。”
【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4】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主教。
将头伏在他脖颈处的林载青闻到他身上浅淡又清新的百合香气。
乌列没有回抱住他，也没有推开他。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林载青的哽咽声渐渐弱下来才起身。
“喝吧。”
他卷起袖口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划出了一条狭长的口子，汩汩地流出鲜血。
露出的皮肤上，还可以看到层叠的，以前留下的浅淡痕迹。
光明魔法可以治愈一切伤痕，但乌列任由这些裂痕存在于他的躯体之上。或者说，除了得到他的允许，这世间少有能在他身上留下伤口的存在。
强大的力量让主教的鲜血比其他人更加香甜醇美，即便被光明气息浸润，也无法削减对吸血鬼的吸引力。
林载青热切地凑过去，舔舐顺着手腕，已经流淌到掌心的鲜血。
他细致地舔着，从掌心向上，到能感受到正有力跳动着的脉搏，再到那些凸起的伤痕，最后再到那条最新的伤口。
乌列垂下眸子。
吸血鬼半张面颊都贴在他的手臂上，掀起眼皮时半阖的眼眸还泛着猩红。
他乖巧地，在觑了一眼主教的神色后，安分地舔掉伤口周围的血液，直到那道口子开始结痂，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不要再吸别人血了。”
“如果再有下次。”
“我就把你丢进圣泉里游泳。”
哇哦，真可怕。
剩下的半瓶圣水被乌列淅淅沥沥地浇到他自己的手臂上，冲淡了血腥气，也冲走了吸血鬼留下的晶莹的唾液。
林载青置若罔闻。
主要是这个要求已经触发今天第二个系统规则，他没法做出肯定的答复。
他攀上木床，阖上了眼眸。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吸收乌列含有极高力量浓度的血液。
自己好歹是纯血种，连消化能力都变弱了吗？
他感觉大脑有点晕乎乎的了。
也许是乌列变得更强了也说不准。
牢门打开又关上的“咔哒”声响传来，林载青没有睁眼，他能感觉到乌列身上独有的百合香气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
“琳达小姐，按照上面的规定你只能在这里停留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会过来叫你。记住，不要靠牢门太近，这些吸血鬼即使被关在牢里也有很强的攻击性......”
林载青睁开眼。
今天是他被关在这里的第四天。
他的视线落到牢门外，狱卒杰斯正跟在一个身着蓝白衣裙，打扮的十分贵气的小姐身后絮絮嘱咐着什么。
她走的很快，层叠的裙褶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圆润的弧度。
娇俏的面庞上写满了不满，琳达皱起眉打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叮嘱。
“知道了，你真是啰嗦，杰斯。”
杰斯无奈地加快语速，将剩下的规定尽责地传达。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但很快林载青就判断出，他们停在了隔壁的牢房门口。
杰斯敲了敲栅栏。
牢房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片刻后，杰斯按照琳达的要求，远远地站到了走廊尽头。
“尼尔，你不知道我求了父亲多久才能来看你......”
赶走了碍眼狱卒的琳达，声音骤然变得很温柔。
安静的空气里响起另一个低哑又虚弱的声音。
“不要再来了琳达，我没脸见你，如果不是我当时没忍住......”
“别说了，尼尔，你什么都没做错，如果不那么做你就会死。等等？你身上，他们打你了吗尼尔......”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林载青都没法听清楚具体的内容，他敢确信，这位琳达小姐一定忘掉了不要靠牢门太近的叮嘱。
他继续漫不经心地听着，空气中却乍然弥漫起几缕血腥味，紧跟着是迫不及待的，吞咽血液的声音。
林载青有些意外地睁大眼睛。
这位贵族小姐可真是，出乎意料的大胆。
五分钟快到了吧？
他垂下眼眸。
果不其然，再数完十个数后，走廊的尽头骤然响起一连串纷杂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感觉事态可能有些不妙的林载青默默给这位琳达小姐和他那可怜的同仁点了个蜡。
头发是亚麻色，身上缀满华丽珠宝的贵妇人提着裙摆，风一样地从林载青眼前掠过。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几个身材健壮的女佣，还有慢悠悠的......莱恩特？
林载青坐起了身子。
“琳达！天呐，你在流血！”
贵妇夸张地叫了一声，几个女佣立刻上前将琳达拉开。
她扭过头，看向正莱恩特。
“圣骑士团长，你看到了吗？”
戴着红宝石钻戒的手指指向了那只仍然被关在牢房里的吸血鬼。
“他即使是在监狱中也袭击了我的宝贝女儿，完全不把教团的教义放在眼里，这种罪大恶极的囚犯按照规定应该被立即处死！”
靠在墙壁上欣赏着这出闹剧的莱恩特，敷衍地点了点头，深蓝色的眼珠却无声无息与林载青身上。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自愿给他吸血的，母亲，尼尔看上去快要饿死了！他身上到现在还钉着那个木桩......”
琳达摇着头急切地解释，烛光映衬的她的脸颊更加苍白。
“小姐被吓坏了，还不赶紧扶小姐回去。”
贵妇话音刚落，身旁的几个佣人立刻走上前，架起琳达因为失血而虚弱的身体。
意识到什么的琳达，抛去了贵族一惯强调的修养，毫无形象地挣扎起来。
“我不回去！尼尔身上的伤是你们买通狱卒做的对不对？！你骗我——你明明说尼尔进了地牢也不会有事的......”
她声嘶力竭地叫嚷，旁边立着的几个人却像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脸上都是无动于衷的冷漠。
整间牢房只有她一个人在歇斯底里，贵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冷冷地别过了脸。
“够了琳达，和你母亲回去吧.....”
被关在牢房里的吸血鬼也这么劝。
在莱恩特点起的烟燃掉一半的时候，几个女佣架着哭花脸大闹一场，精疲力竭的琳达从林载青牢房前经过。
用手绢擦了擦额角细汗的贵族端庄地冲莱恩特笑了笑。
“麻烦您了，请您处理掉这只蛊惑了我女儿的吸血鬼。”
“我的荣幸。”
烟草在脚底碾了碾，在琳达不敢置信地回头时，莱恩特兴致缺缺地握起剑柄，朝牢房深处走去。
开锁，关门，血液飞溅的声音。
然后.....是琳达陡然尖利的呼喊。
“不！不要！”
她甚至挣脱了几个女佣的束缚，摔了一跤，泪水坠在石板上，又爬起来，直直地冲向尼尔所在的牢房。
呼吸间已经完成这单无趣委托的莱恩特从牢房走出来，手指揩去飞溅到面颊上的殷红血液，懒懒地靠到墙壁上。
“你.....你杀了他？！”
旁边传来琳达语无伦次的尖叫。
莱恩特满不在乎地揉了揉耳朵。
“啊......啊......我要杀了你！”
林载青看到琳达的裙摆动了一下，下一刻她陡然从地上站起身，扑过去去夺莱恩特握在手的圣剑。
“是你杀了尼尔！你这个杀人犯，我恨你——”
莱恩特用一只手轻而易举地隔开了她所有的动作。
精心编过的发辫已经乱成一团，琳达对莱恩特做着毫无作用的拳打脚踢。
“小姐，我想你误会了。”
连位置都没有动一下的莱恩特倚在墙上，睥睨地看着这个涉世未深，天真又单纯的贵族小姐。
“死的是只卑劣的吸血鬼，并不是人类。”
他轻蔑地笑了起来。
“况且，真正杀掉他的不是你吗？”
琳达的动作一下停下，泪痕斑斑的面颊上，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眸死死地瞪着他。
“唉......”
莱恩特叹了口气。
“是你太蠢，非要来见他，非要给他喝血，才害得他凄惨死掉的啊。”
“你以为你一向痛恨吸血鬼至极的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准许你过来探视呢？”
“这都是为了借你的手给那个白痴创造罪证，以此顺利杀掉他啊——”
他靠在墙上低低地，恶劣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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