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舟和顾云深也是这时才发现,年轻男人的左腿下面不是脚掌,而是冰冷的铁。
医生将鸡汤放在床头,“师哥,你记得喝,我去看看其他病人。”
在医生转身的刹那,年轻男人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医生。
这种眼神,谢舟很熟悉,他在王夜身上见到过。
“朋友,”顾云深按住谢舟微微颤抖的手,“你是……怎么回事?”
年轻男人捂住自己的心口,张了张嘴,却像是被人捂住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
顾云深走到病床后面,看见了年轻男人的名字——邹忌。
谢舟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你也是医生?”
邹忌另一只握着床单的手指尖微微泛白,他点了点头,又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谢舟。仿佛谢舟被人陷害了一般。
顾云深看着他捂着心口的手,右眼皮跳了跳。
他走到谢舟身边,轻声细语,“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谢舟抬了抬手,又抬起脚,面目扭曲地说道,“报告顾同志!除了全身都疼,其他都很好!”
邹忌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就陷入了回忆,他的头微微下垂。
夏风仿佛又扑面而来。
一个少女背着手,调皮地走在人行道上,背影灵动,脚步轻快。
“邹忌,”少女微微侧头,随即跳过身,敬了个礼,“报告邹同志!你未婚妻目前感觉良好!”
“嗯额……”顾云深略带犹豫的声音响起,“你也是医生?”
正在啃苹果的谢舟抬起头,好奇地看向邹忌。
邹忌顿了顿,老实地点了点头,“他是我的师弟。”
“你会说话?!”谢舟惊得苹果都差点掉在地上。
还是顾云深反应迅速,接住了快速下坠的苹果,“别浪费食物啊。”
邹忌一脸平静,“我没说过,我不会说话。”
顾云深将苹果重新塞回谢舟的嘴。“吃你的苹果,别乱说话。”
邹忌冷漠转过头,看着自己的金属脚尖发呆。
他是因为车祸,失去了左腿,而他的爱人,死在了来见他的爆炸中。
“系统,”谢舟表面上一直盯着苹果看,实际上在心里已经快把系统叫烂了,“他是不是王夜?”
【2积分。】系统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响起。
谢舟啃苹果的手一顿,表情幽怨,“奸商!”
顾云深挑眉看向谢舟,“在说我?”
“不是不是,”谢舟连忙摆手,“我刚才在做梦!”
顾云深嘴角微微抽搐,这个谎言很蹩脚,但顾云深没有戳穿他,反而摸了摸谢舟的脑袋,“天还没暗下去,要去出走走吗?”
谢舟看着高了他一个头的顾云深,三两口把苹果吃完,转而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跳了起来,“Go go go!”
邹忌看着充满活力的两人,只是摸了摸胸口处,轻轻摇了摇头。
衣袖里的塔罗牌微微发烫。
那是一张逆位的高塔。
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这么看着他了。
诊室内的余山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从容不迫地看向面前的宋荆天。
“林医生,”余山竹的语气有点无奈,“这都是你第几次来了?”
林东阳摸了摸下巴,认真地看向余山竹,“不多,第五次而已。”
余山竹嘴角抽了抽,将水杯放在了左手边。宋荆天表情淡漠,仿佛坐在诊室的人不是自己。
宋荆天已经来做过检查了,他的精神病并非遗传,而是见证了重大创伤而留下的后遗症。
只是林东阳迟迟不肯承认罢了。
宋荆天眼眸微垂。
谢舟同他而言,有一种非凡的缘分。
是的,非凡的缘分,绝非普通的合眼缘。
余山竹看向宋荆天,表情同孟清禾如出一辙,“你自己和你的老师说说吧。”
“……”
两人走在医院的大道上。
落日将谢舟的蓝白色病服染成柔金,消毒水味里混着桂花香,轮椅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条通往远方的安静河流。
“我没病!”有个人在前方奋力挣扎,身边的五六个医生同时按住他,却禁不住他的力量太大。
【宿主,】系统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你的机会】
机会……
谢舟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顾云深。
顾云深仿佛害怕着什么,停下了脚步,往另一条小路走去。
谢舟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顾云深,自己又要走了,他只能徒劳地摸了摸顾云深的手。
顾云深似有所感,回握住了谢舟,轻轻开口,“放宽心,没事的。“
天上又开始下起了小雪,像是在为谁撒下纸钱一般。
【宿主,】系统再次重复,【你在听吗?】
谢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必须现在死吗?”
【是,】出乎意料地,系统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修仙界的你已经被救活了。
我只能替你争取到一天的时间。】
谢舟抬头看了眼已经被高楼大厦遮住的太阳,头一次产生了不舍。
远方的争吵声越来越远,谢舟只能听见顾云深的鞋子踩过泥土的声音。
“哥,”谢舟沙哑开口,“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样?”
顾云深的脚步一顿,随即他摇了摇头,“别说胡话。”
谢舟的表情却异常认真,“哥,我跟你说真的。”
顾云深对“哥”这个字,可以说是非常敏感。每次谢舟一有什么事,都叫他“哥”。
顾云深推着谢舟,疾步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宿主,】系统再次重申,【你只剩下8个小时。】
“为什么不救我!”住院部里传来男人的呕吼。
一堆人从住院部跑了出来,满脸惊恐。
保安走在最后面,“先生,请你冷静!先生!”
男人捂着自己的心口,“为什么把我的心源给那群富家子女!”
男人的情绪已然失控。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顾云深二人的方向蜂拥而至。
顾云深推着谢舟,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
但天不遂人意。
门诊部着火了,更多的人夹击了谢舟和顾云深。
是刚才的那个疯子放的火。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手里拿着刀,一刀刀地砍向周围人。
“快走啊!!”有人惊恐地大喊。
人太多,顾云深和谢舟根本不可能能够逃出去。
与其说是意外,更不如说是一场有预谋的动乱。
更多的持刀者从住院部和门诊部跑了出来,他们的口号只有一句——“为什么把我的心源,给那群富家子弟?!”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倒下,那群手持利刃的病患逐渐向他们逼近。
风似乎都停了。
顾云深一个翻身,站在了谢舟的面前,利刃直直劈向的心口。顾云深甚至没来得及眨眼,就听见“噗”的一声——
不是金属入肉的声音,是更钝的、更沉的,像命运终于落笔的一声叹息。
谢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挡在顾云深身前,背脊猛地一弓,仿佛被整个世界撞了一下。
谢舟身上的绷带被迅速染红。刀锋从他右肩斜劈至左腰,血线溅在顾云深脸上,滚烫得像他最后一次喊他“哥”的声音。
“别看。”谢舟低声说,声音却碎得不成样子,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最后一点温柔。
顾云深抱住他,手却不敢用力,怕一碰就把他碰碎了。谢舟的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像一条不肯回头的河。
顾云深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摇头,拼命摇头,仿佛只要否认得够用力,这一切就不会是真的。
谢舟抬起手,指尖还沾着顾云深的泪。
想擦,却只是在他脸颊上抹出一道血痕。他笑了笑,眼角却红得吓人:“别哭啊……你哭,我……疼。”
话音未落,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谢舟始终挡在顾云深的身前。
病患的利刃,没有一刀落在顾云深的身上。顾云深却觉得眼前只有一片猩红,仿佛所有的色彩都被夺走。
顾云深跟着跪下去,死死抱住他,像抱住一段即将燃尽的烛火。谢舟的头靠在顾云深肩上,呼吸一下比一下轻,像风在一点点抽走他的灵魂。
“哥……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谢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最后一口气,化作一声叹息,落在顾云深颈窝里,像一场雪,终于埋住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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