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温询无言了,轻恩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苏温询就也一直没多问过,但从他的身手来看,苏温询从来没将他当作过普通人,只不过他的身份未免也太不普通了。
他还在震惊里没回过神,就听到轻恩在他耳边道,“既然他往常惯爱欺负你,不如我替你教训教训他,如何?”
他回过头,看到轻恩脸上带着狡黠的笑。
“你要如何?”苏温询歪了歪头问。
接着他就看到轻恩空着的那只手对着段语念的方向捏了个诀。
这边段语念正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他刚用完晚餐,要去练武堂修习一番,耳边全是身边惯跟着自己的弟子们的小声私语,大都在讨论些今晚的吃食与武学功法。他心不在焉,余光四处张望着,心下隐秘的期望着能看到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他甩着手里的玉佩,面上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
忽然,他感到腿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整个身子往前倾斜,就要往地上倒去。他使用仙法,稳住了身形,以不至于摔倒。正当他稳住之时,却感到背上一阵压迫,他那点法术在那压迫之下根本无法抵抗,一个响,他摔在了地上。
“噗——”苏温询没忍住笑出了声。
底下的人见段语念摔着了,都手忙脚乱的去将他扶了起来。被扶起来的段语念黑着脸,质问道:“是谁?!”
被瞪的人皆是摇头摆手,纷纷表面自己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
段语念心下一想,确实也是,这些人就算有胆子捉弄他也没那个能力,只能是仙术比他高得多的人,可哪个前辈这么无聊?什么都不做只给他弄点不痛不痒的小把戏,看他出丑。
他被人扶起来,耳边都是关心他的话语,他扭过了头,精准的往苏温询他们二人的方向看去。
眼神凌厉而冰冷。
苏温询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他无意识往轻恩怀里靠了靠,“他好像看见我们了?”
轻恩感到了苏温询的靠近,将他抱得紧了些,他回视着段语念的视线,毫不在意的语带笑意:“他发现不了的,我将我们的身形隐匿了。”
“不过......”轻恩又补充道,“这段时间看来他也有进步呢。”
竟然能感受到他刚才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气息大概位置。
自己这个侄子果然有几分本事。
轻恩带着苏温询从小院的墙翻回了回去。当他问到为什么不走门时,轻恩思考了一下,告诉他这样方便许多。他的脚接触了地面,就已经开始怀念不用脚走路的时光了。刚才短暂的旅程让他觉得很新奇,上次能在天上飞还是大师兄还未闭关时候的事。
他拉开了门,将轻恩带了进去。将门关上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前辈......先前不知道您的身份,我太放肆了。”
轻恩被苏温询忽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怔,随即他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是略有放肆。”
苏温询站在轻恩跟前,手指不自觉的开始捏着,眼神恍惚。然后他就听到上方传来了一阵轻笑,“逗你的,我不介意你对我随意的态度,那样相处就很好。”
苏温询这才抬眼看了看他,小心的问,“真的吗?”
那株轻恩送来的花被摆在桌子上,他捏着那花的茎转动着,点点头,“先前没见你这般小心,就因为知道了我与宗主的关系?”
苏温询看着他玩着那花,小声道:“当然了,宗主是我很尊敬的人,您又是他的弟弟。”
“弟弟?”轻恩闻言哼笑了一声,“早就不是了。在他将我赶出合欢宗的时候,或许他更期待没有过我这个弟弟。”
苏温询不解的看向了他,说起来他只知道轻恩与合欢宗高层不合,却一直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原因。
面前的男人没用任何表情的盯着他,接着他就看到轻恩伸出了右手,一团黑色的火焰出现在了他的手掌,那火焰周围散发着浓郁的能量波动,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这是......”多么漂亮美丽的火焰,在轻恩的手里一跃一跃的跳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也许还不够明显?那再来看看这个。”轻恩说完,心念一动,整个屋子就沉浸在了黑红色的浓雾之中。苏温询伸出手摸了摸那红雾,仿佛有实体一般,是温热却凌厉的触觉。
就算苏温询再怎么见识短浅,也不会不知道这标志性红雾的意思——“你是魔修?”
轻恩勾了勾唇角,他松开了手中的花,那花就在红雾之中漂浮了起来。苏温询正看得起劲,忽然感觉肚子上好像有人在挠他,一阵一阵的,就像数只轻柔的手,不轻不重的抚摸着他。
“哈哈哈——好痒,快,快停下!”苏温询捂着肚子,感到被抚摸的地方一阵痒意。
但是那手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这下不止肚子,他感到自己的脸也在被抚摸。
“轻恩......”苏温询水润的眼睛看着他,小声的求助。
轻恩被他叫得心有些痒,于是停下了作恶的红雾,将他扶正的坐姿。被扶正的苏温询趴在桌子上喘息着,他支起了头,眼神如丝的问道:“好像有手在我身上......”
轻恩瞧着眼前被捉弄的人,恶趣味得到了满足,他含着笑意道:“很多人都知道魔修的本体术法是猩红之雾,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雾来源于修者的精神体,也就是说我们能用自己的精神控制雾气去攻击雾里的任何物体,它能化形。”
“原来是这样,好厉害!”苏温询惊叹道。
轻恩有些犹豫,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想象:“你觉得这样很厉害么?”据他所知,自己那个哥哥对魔修深恶痛绝,自诩是唯一正道,根本不承认魔修的修炼方式,认为这是歪门邪道,因此也没少给合欢宗的弟子们灌输修魔都是没有任何前途的行为。
“我以为,你会瞧不起我。毕竟我是一个魔修。”轻恩撑着头,细细的观察着苏温询的表情。
苏温询摇摇头,笑道:“怎么会,所有的修炼方法都值得尊敬的,大道归真,只要最终有机会成功,手段又有什么高低贵贱?”
轻恩盯着它瞧了会,然后轻轻的笑了声,道:“看来我哥哥的洗脑工作做得还不算太好,这里就还有个漏网之鱼。”
“怎么这么说!”苏温询笑骂。
轻恩手指轻轻一点,那花就在红雾里跳起了舞,“若是我哥哥也有你这般的想法,或许我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前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温询好奇的问。
“别叫我前辈,我也不算你的前辈,就像以前那样叫我的名字。”轻恩定定的望着他。
虽然觉得有些不大合适,但他还是听从了轻恩的话,乖乖的点了点头。
轻恩平淡的讲起了他过去的事情,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苏温询猜或许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很多情感已经消逝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他告诉苏温询自己曾经是个天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超出常人的理解与修炼速度。因此对于一些手到擒来的事情,他感到十分厌倦。在哥哥还未当上宗主之前,他本来是最有望接任宗主之位的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修魔?”苏温询对此很好奇。大道通畅,前路一切光明,他想象不出轻恩有什么修魔的动因。
他微微笑了笑,抛出了一个令我惊讶的答案,“因为一本书。”
“那时的我,身边已经没有同龄人与我匹敌,师父们教的东西对我来说过于浅薄,于是我整日就待在罗刹院——也就是你们现在的藏书阁,翻那些埋藏了数千年的书籍。这时候,我找到了一本书。”
“什么书?”苏温询追问。
“名字已经记不清了,但我还记得那是一本教人如何修习功法的书。那种方法与合欢宗的传统心法很不相像,我从未见过。”轻恩说着,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然后呢?那本书讲了些什么?”苏温询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听到轻恩的回答。
“起初我不知道这本书修炼的方法究竟是哪一种,不过我能察觉到与合欢宗的心法相差甚远。我很无聊,于是闲暇时就跟着学了。等我学到最后时才在书的末尾处看到了——魔修入门手册几个字。”
苏温询心里觉得有些荒唐,“为什么修魔之书会在合欢宗的藏书阁里?”
轻恩解释道:“在我那件事出来之前,合欢宗对这样的异端图书管控的并不严格,或许他们也没想到真有人有这个胆子或者说这种能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学禁功。不是任何人随意给你本粗糙的入门书,你就能真的能练出个好歹来的。”
他说最后的话时带来几分调笑的意味,“后来,在我走后,他们才更加小心谨慎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听说将罗刹院里的书统统清点了一番,扔了不少陈旧书籍,还改了名。”
苏温询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接下来呢?你明知合欢宗禁止弟子偷学异功,还如此么?”
“我知道,怎么会不知。那时候最反对我的就是我的哥哥,也就是现任宗主。他很热爱合欢宗,也是老一派长老最忠贞的拥护者——这样的人来做宗主倒是比我合适——在我的事情暴露之后,他当场在众人跟前与我断绝关系,不认我这个弟弟。他还说,为我感到羞愧......不过问我为何要明知故犯。”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在思索,也许时间太远他需要些时间才能想起来当初做那事的理由。
“因为我太无聊了,我前面也说了。”等了半天,苏温询等到了这样一个答案。
“就因为这个?”苏温询睁大了眼睛。
轻恩看他那不可置信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笑着抚了抚掌,“这个理由难道不够么?”
他继续说:“接下来的事自然就是被长老们发现我在偷学异功,然后当时的宗主以清门风的理由将我逐了出去。”
苏温询沉默了,轻恩曾经的故事确实几多波折,“你这样根本不是因为那本书才离开合欢宗。”
“也许吧。”他撑着脸颊,笑眯眯的回道。
“那你后悔吗?”苏温询问。年少时张狂,自以为天下无敌偷学异功,被赶出合欢宗,还被最亲的哥哥所唾弃。
轻恩摇了摇头,叹息道:“也许曾经有过,但也都过去了。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
他说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一点不在意自己的人生轨迹完全发生了改变。
故事讲到这里也就基本结束了,苏温询本来还想问问他关于他和洛川梓师叔的事,但提起这个名字他就显得有些抗拒,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于是苏温询就还是住嘴了。
改日有机会再问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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