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正是海大校友圈热闹的时候。
【服了，昨晚我碰见那个暴露狂了！[抓狂]】
【哪个口口把老子电瓶车刮了，留张对不起的破纸就完事了？字还写的忒丑[白眼][白眼]，赶紧私我赔偿，不然我查监控挂你！】
【最近有没有人见过致远楼下的黄学长？？】
【求助！男生防尴尬，显小的内裤有推荐吗[流泪][流泪]？？】
……
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正想点进某条校友圈的帖子一探究竟，前方却有动静传来，祝凌霄抬头一看，是程老师来了，他坐到了办公桌后边，脸上笑意和善。
“祝同学，最近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
“还怀疑自己有躁郁症吗？”
祝凌霄微笑道：“自从老师您上次说我只是单纯的没素质之后，就没怀疑了。”
程老师拿下眼镜开始擦拭镜片：“嗐，我当时就随口开个玩笑，这都一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在心上呢？”
祝凌霄看他擦完镜片又倒茶喝，喝了茶又抽纸巾擦嘴巴，镜片后的眼睛时不时瞅自己一眼，手又是没停下来地把纸巾团成团然后扔到垃圾桶里……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程老师双眼一呆：“怎、怎么了？”
祝凌霄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网上说的果真没错，人尴尬的时候确实会假装很忙，哈哈！”
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程老师就更觉尴尬，不过尴尬之余见她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又松了口气，呵呵笑道：“上次是老师说错了，我和你道歉哈。”
“不用不用。”祝凌霄摇摇头，“被你一说我还恍然大悟了，我确实是没什么素质，问题不大，没精神病就行。”
程老师心想，那你说没素质是不是精神病吧，还真算不上：“你能看开就好，嗐……”
祝凌霄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程老师，没想到我们学校这么关心学生的身心健康，这都是刚入学时的心理测试了，一年了还要回访啊？是真有这流程……还是为了别的事？”
程老师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试探，连忙解释道：“是真有这么个流程，不过也确实有别的事……我听说你是我们学校中兽医专业的学生？平日好像挺关照我们校园内的猫猫狗狗的。”
“是这样，怎么了？”
程老师问：“你知道我们院内有一只大肚子的橘猫吗？”
祝凌霄回忆起来：“哦，你说的是胃肠积食的那只黄学长？”
“是，”程老师笑道，“我听说黄学长一直在致远楼附近，但这几天不见了，我上次路过那边，凑巧看到你在照顾它，祝同学，这几天你还有看见它吗？”
祝凌霄这会以为程老师是关心黄学长，这些小猫小狗在学校里人缘还是很好的，便实话实道：
“黄学长太贪吃了，平时吃些学生投喂的猫粮也就算了，嘴贪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吃，前几天我才发现它腹部异常肿胀，精神萎靡，排泄也有问题，便带去我老师的诊所治疗，目前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不过碍于它乱吃东西的不良习惯，我打算替它找个领养……”
她说到这顿了顿，轻飘飘打量了一下面前年轻的心理老师，挑了半边眉毛：“老师你这么关心黄学长，是不是……”
“欸不不不。”程老师连忙摆手，面色有些慌张，“其实是我这边有个学生，他在找黄学长的下落，昨天碰到我提起了这事，正巧我这周要找你回访，所以便问了一嘴……”
“你那个学生想领养黄学长？”
“倒也不是……”程老师推了推眼镜，忽然觉得有些不好解释，干脆道，“不过你可以问问他，这样，我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你们再交流？”
祝凌霄本来还愁找领养人的事呢，自然不会不答应：“好，谢谢老师。”
“不客气不客气。”
“那老师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今天找你来真是为了正事，”程老师没觉得自己该心虚的，他低头看了看一张纸，“祝同学，你一年前怀疑自己有躁郁症，说情绪很不稳定，常常就想发火、骂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现在情况如何？”
祝凌霄的视线从资料边上的半满水杯转到程老师的眼镜上，上头也有一些透明的反光：“好多了。”
“喔……”程老师听她的轻描淡写，微微愣神地颔首，“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好了的吗？”
祝凌霄不问反答：“老师，你当时可是说我没病的，我从来没生病，怎么能算病好了呢？”
“……我是指你的情绪问题。”
“啊，你是想问我怎么从没素质变得有素质的？”
“……”程老师喝了口水，在心理学中这是最明显的心里紧张和心虚的外在表现之一，不过他这会完全没有想到这方面，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祝同学，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没有素质，其实一年前也是……”
祝同学却耐心告罄，做了结束语：“程老师，多谢你关心我的身心健康，听说大学辅导员和心理老师都很担心学生轻生跳楼什么的……你大可放心，我觉得我现在的心理很健康，未来会更健康。”
谈话进行到这里，对双方来说都应该结束了，祝凌霄本就是程老师众多心理测试不及格的学生中的一员，按照他该履行的职责，她给出了积极的反应之后就足够了，他对这名学生的责任到这可以完美结束。
虽说心里总有说不上来的古怪，但程老师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嘴角含着一抹尴尬和解脱的微笑：“好……你能这么想就很好的……那老师不耽误你时间了，回去休息吧。”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咚咚。”
祝凌霄站起来，椅子的滚轮发出几声滚动，掩盖在敲门声下不太明显。有人来了。
她回过头，瞧见门口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后的阳光照射过来，把他的轮廓拉得又长又清晰，第一眼瞧见这人的身形时她就有种熟悉感，不用瞧脸，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生理反应比脑子更快，那种浑身肌肉紧绷的紧张，一下子绷在她全身的皮肤上，连带着心脏都警惕地缩了缩。
她没有去看他的脸，因为一看可能就会对视，那干脆不看了。
对方也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屋里有人，有几秒之后才道：“程老师，我等会再……”
“没事没事，”程老师说，“这位同学好了，你进来吧。”
“好。”
他走进屋里，祝凌霄看见空出来的门口，似乎在邀请她赶紧通过，便朝程老师点了点头，稳住脚步不让它跑起来，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程老师见宋礼侧着脑袋看门口，目光似乎追着那人而去，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你认识她？”
宋礼被唤回神，清俊的脸上有丝困惑，摇摇头道：“不认识……不过，好像和我是同一个高中的。”
程老师一低头就是祝凌霄的资料：“潮海一高？”
宋礼一愣，水灵灵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什么：“对。”
晦气、晦气！
祝凌霄折磨着唇下的肉，心想怎么就碰见宋礼了，学校这么大，平时她远远瞧见这人都是绕道走的，今天却是避无可避了。
她快步走下楼梯，一声声有节奏的脚步声在她心上拍啊拍。
其实她和宋礼是无冤无仇的，甚至一点关联都没有，这辈子唯一的关系大概就是同校校友，还差了两届的那种，要不是她脑抽——对，她如此评价过去的自己。
要不是她脑抽，她就不会和宋礼告白，留下这样的黑历史！
走到一楼，踩实了地面，祝凌霄看见教学楼外的景色，夕阳之下是漂亮的校园风光，教学楼在光照下披上金衣，掩去了历史的斑驳，同学们三三两两，各有欢声笑语。
风也是清新的。
祝凌霄舒了口气，心中已平静了不少，心想黑历史又怎么样，宋礼也不一定记得自己；就算记得，被他，或是被他她它知道，也不过是传些流言蜚语，面子和形象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如此看来，真是没什么大不了。
祝凌霄扬起一个笑，忽然觉得肚子好饿，刚刚下了课就赶过来，路上点的外卖应该已经到了吧？赶紧回宿舍。
她走到停车位那，瞧见一只狸花猫趴在自己的小电瓶上，人走近了还眯着眼睛打盹呢。祝凌霄哼出一声，没好气的地点了点狸花猫的脑壳：“就逮着我车睡，上次坐垫给你划破了还没找你算账！”
那狸花猫困顿地抬了抬眼皮，又闭上。
祝凌霄把它嘴巴捏开，拉出舌头瞧了瞧，又扒拉开它眼皮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便把它抱起来往边上一扔，狸花猫稳稳着地，甩着尾巴在那瞅她，似有些不满。
祝凌霄被这么看，又还记得被划破坐垫之仇，便骂它：“看什么看，这片的猫就你最没礼貌，吃没吃相、睡没睡样，真不可爱！那么多人乐意给小白猫条吃不给你吃，你心里没数啊？”
猫瞪着眼睛冲她叫了两声，又伴着几声呜呜，像是威胁和谩骂。
祝凌霄才不理它，插上钥匙就要走，刚启动车子，兜里的手机抖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
【祝凌霄同学你好，黄学长在你那里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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