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耀笑容明亮,毫不犹豫地应下。
青轶掀起车窗帘子,看着天际悬挂的一抹冷清孤月,神色又变回了之前的晦暗难测。
椘泽,这个地方,想必应该没那么容易从王?和韦应钧记忆中消失。
翌日,苏寐和净瞳是在一阵糯米的香味中醒来的。
茅草屋四面透风,食物的香味极其浓郁。净瞳鼻子灵,闻到香味的那一刻,便睁开了眼,几个弹跳冲出了屋外。
茅草屋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被人搭了架子,吊着一口锅,锅下自树林中捡来的枯枝噼里啪啦地滋滋燃烧着,糯米的香味伴随着火势越发热烈张扬。
锅前还有一人,时不时无聊地拨弄着枯枝。
但净瞳自动忽略了那个人,不,那只妖,跳跃间,几乎恨不得立刻钻到散发香味的锅里。
苏寐在净瞳之后走出茅草屋,看向拨弄枯枝的白锦,白锦回了她一个意味难明的笑。
苏寐向篝火旁走去,净瞳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锅里到底煮着什么?还要煮多久?”仍然带着几分小傲娇,也根本不看白锦。
但今日的白锦却不像呛口辣椒,回答得甚为平和窝心,“锅里是糯米鸡,就快熟了。你们醒来得正好。”
“哼,大清草的,来这儿煮糯米鸡?”净瞳冷眼瞟了白锦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当然……就是故意的。”白锦笑盈盈地,显得毫无戒心,单纯无害,“不然,我为什么要做三人份?”
净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又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苏寐看了看净瞳垂涎地看着锅子的模样,而后调转目光,继续看向白锦,开口仍然直接干脆,“你还想进摩海崖?“
白锦不言而喻地笑了笑,“不错,我想进潮物阁。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有关方相的事。“
净瞳竖起的耳朵动了动,心道,一只妖若突然殷勤,哪能安什么好心?
但净瞳盯着锅没动,只是伸长了某只耳朵。
苏寐问:“方相在哪儿?“
苏寐心中其实一直还有另一个疑惑,方相到底做了什么引起了潮物阁的注意,才遭来了这场意外的灾祸?
白锦道:“你我心知,他在潮物阁。“
苏寐道:“我在牢中并未见到任何人。“
“那……或许,方相对于潮物阁,或者是韦管事,另有用处。“白锦记得,她将方相引到王实?的那处山庄后,王?看了方相许久,然后突然笑了。
或许王?从方相那张脸中看出了什么,白锦猜想。
毕竟方相那张脸,着实让人印象深刻,秀色可餐。
苏寐却根本不往深了想,她的回应依旧简洁鲜明,“你不用故意抛出暗示,我相信我的所见与判断。你有所图,之前你寄希望于王?,现在却转向了我。你为什么转向我?“
白锦却故意曲解苏寐的话,笑语嫣然道:“这么说,身为捉妖师的你,暂时不打算收我?“
“谁说的!……快说出你的目的!“毫不客气插话的是净瞳。
白锦见净瞳瞪向她,越来越觉得发怒的大猫像只大白,脸上笑意愈加明显,但同时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和缓了,“想听我的目的?那你们今日恐怕就吃不了这份糯米鸡了。我向来信奉一恩还一恩,王?救过我,我为他做些事,权当报答他。”
净瞳压根不相信,“别跟我讲,妖竟会讲恩义。”
白锦语气越来越沉,“可妖王,你也不是妖吗?”
净瞳闻出糯米鸡即将熟透的香味,选择闭嘴。
苏寐立刻接过话,“你还知道,有关方相的任何事吗?“苏寐若有所思看着白锦,眼下,的确尽快找出方相才是最关键的。
“不知。“白锦说得毫无愧疚。
苏寐也不逼迫,只道:“你可以考虑考虑,三日后,想起来告诉我。“
“好。“白锦眯眼应道。
苏寐走向山道,丝毫没有为熟透的糯米鸡停下脚步的打算。
白锦看着她的背影,问净瞳:“她总这样吗?“
净瞳朝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寐寐贪吃?“
“她好……“净瞳期待地看向白锦,可白锦半天才接着道:“她好嚣张,也好冷静。”
净瞳失望地瞪她,“就知道妖没那么大度,狠辣纵欲才是你们的本色。”
白锦不辩驳,又问:“三日后,我怎么跟着你们进潮物阁?“
净瞳骄傲又张狂地扬起下巴,吐出两个字,“随你。“
随后,也转身就走。
良久,白锦看着苏寐和净瞳离开的方向,始终一动不动。直到枯枝被清晨寒风彻底吹熄,白锦才回过神,看着锅中荷叶包裹的美食,悠悠叹道:“可惜糯米鸡无人品尝了。“
之后,白锦守在茅草屋前,看着苏寐和净瞳进进出出,从不多问,也不再开口主动搭话。
她专注地研究起各种只需简单加工,就能做出的美食。
净瞳看她像换了个人,有时忍不住呛她,“你可不是什么山间小厨娘,你是雾妖!”
白锦随口回怼一句,“凭什么你堂堂上古妖王都能做苏寐跟班,我就不能扮演一下山间小厨娘!”
实际上,白锦总觉得她似乎为某个人做过类似的事。但妖会有洗手做羹汤的时候吗?没有谁会相信,索性从不说出。
净瞳暴躁跳起来,几次伸爪想抓她挠她,但挣扎犹豫之后,总会放下,然后生着闷气离开。
于是,白锦舒心了。
可一想到苏寐,白锦又不舒心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苏寐到底做了什么,准备如何应对三日后与韦管事的约战。
白锦告诉自己得静心。
但妖怎会懂得克制?
白锦理所当然地放纵了自己的心思,开始暗暗跟踪苏寐。
然后,白锦发现,苏寐竟在和一个长相出众的年轻男子约会。
这个年轻男子,自然是青轶。
那日清晨,苏寐从茅草屋离开,转过一片树林,就在山道转弯处见到了等在马车前的青轶。
容耀已经不在,驾车的马夫换了他人。
他神色间看起来舒展许多,面上挂着清朗的微笑,长身玉立,浑身的阴郁之气仿佛从他身上完全褪去了。
只看了一眼,苏寐决定继续往前走。
没有绕开青轶,也没有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苏寐走过的瞬间,青轶自然地走到她的身边。
然后,青轶告诉了苏寐他正在做的事,“我要去寻找一种草药,就在山中。”
苏寐回应,“什么草药?“
心中却忍不住想,果然就像净瞳所说,妖王亲自采药,或许熔金谷的纪妖柱真该倒了。实在荒谬,滑稽,还有……不可思议。
青轶言简意赅,答得十分利落平静,“葵辛。“
那是治疗刀剑贯穿伤的药。苏寐知道。
苏寐忽然抬头,看着青轶,平静道:“那你与我,可能暂时不同路了。我要去无心鬼窟。“
韦管事对焰英充满恨意,可他们人灵有别,仇恨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苏寐觉得,那或许是韦管事能够操纵九味玄火、掌控潮物阁的关键。
勘破了韦管事的秘密,那她或许才能打听出方相和连理枝的消息,而关于阿茑的线索恐怕只有等经过这件事之后,再去探究。
苏寐沉思后,再次看向青轶,不料,青轶却淡笑道:“正好,我与你一同去。“
无心鬼窟周围,十年寸草不生,哪可能有什么药草?
苏寐定定看着青轶,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丝的无奈。
青轶嘴角勾起一抹明亮的笑,“无心鬼窟周围的确不可能有我想找的药草,但值得一去。“
“为什么?“苏寐试图追根究底,也试图让青轶退却。
青轶明白,却不想如苏寐所愿,他神色不变,微笑依然,“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故事吗?五百年前,我是个凡人,也是个大夫,而且爱鼓捣钻研某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九味玄火。“
青轶话语中带了某种怅惘回忆的气息,令苏寐不觉又想起了昨晚青轶那抹明朗的笑。
五百年前,身为大夫的青轶,会是站在她眼前的这个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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