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过慧易折

展昭心领神会,“是杜槐要将皇城司消息透露于我这一句。”

白玉堂说是,他往旁边倚着引枕,皱眉道:“官家听到这句是真的生气与提防,不是早就知情的样子——官家显然不知道兄长与杜槐见面时的细节。”

“所以只剩一个可能。”展昭就知道了,“这个监视杜槐的人担心被我发现说与杜槐知道、打草惊蛇。”

“未免得不偿失,他潜行的距离势必要确保在你侦查的范围以外、不脱梢以内,但——”白玉堂侧头看向展昭,“这也导致这个人无法知道详细内容。

“什么情形需要如此警惕?

“自然是他修为不及你。”

白玉堂漫不经心挑了挑眉,“爷就赌了一把,赌官家确实亟需一个武力能轻易胜过杜槐的人。”

杜槐是个疯子,谁知道他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而在皇帝打磨他的剑并对此劳心费神的时候,出现了展昭。

——连贴身护卫的影子都要忌惮,让皇帝如何不心动。

皇帝没有下令动手,想来也有这样的考量。或许在将来——大抵皇帝这样想过,现在的展昭对白玉堂有多好,待他知道真相时会是怎样的愤怒?

皇帝不介意拿白玉堂做个恩典。

到那时,何愁展昭不感恩戴德。

与之相比,即刻杀了白玉堂毫无利益可言。可目下——知道这“交易”的真相是什么以后这样的盘算自然就是个笑话。

“喜欢男人?”在皇帝与他单方面的“谈心”时陈林试探性地提出这个小小的疑问,“展大人究竟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白大人?”

“哼。”说到这个皇帝就生气。他被这消息惊住时没有细想,哪知这话背后还有这样的深意。

不过即便那时镇定,他泰半也想不到这样荒唐的事。

气愤只是一时的事,赵祯冷静以后,自己沉思片刻,就喟叹道:“你说这白玉堂与亡命徒有什么分别?”

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又九死一生地捅到天子面前。

成了是锦绣前程,败了是不测之渊。

小小一个四品,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

陈林觑着天子神情,谨慎地笑:“万岁当时点白大人入朝,看中的不正是这胆量吗?”

倒是他吃哑巴亏了?

“朕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刺头!”

说的是后悔愤怒的话,陈林却知道此刻皇帝心情是非常高兴的。

解决了长久以来的隐患,做成一笔没有任何损失的利己交易,皇帝的愉快不掺假。

——不过是让他对那二人的事装睁眼瞎罢了。

皇帝召了人来吩咐两句,看那人领命退去,陈林迟疑须臾,拱手问:“万岁以为,白大人说的未必是真?”

“不至于。”皇帝怀疑的是白玉堂为了达成目的,或有所隐瞒。如果能知道这秘密究竟是什么自然再好不过。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始终不能让人放心。

即便白玉堂说这世间知道这件事的除两个当事人——姑且就当做白玉堂不知情——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皇帝总要试一试。

——这是白玉堂没与展昭说的另一件事。

至少目下不行。

望着展昭离开,白玉堂倚着门,将手兜在袖中。神情疏淡得毫无破绽。

那时皇帝问:“白玉堂,你就这么厌恨展昭?”

白玉堂没有回答。

“好罢。”皇帝压住心里的复杂,再度宽容了他的失礼,“假使你说的是真的,朕果真以此要挟展昭……”

白玉堂先行诧异地打断皇帝的话:“要挟?圣上有令,展昭只有听从,何来要挟?”

皇帝就看着他,“他二人毕竟是师伯侄的关系。”如果杜槐那里真有什么意外,难保展昭不会对杜槐手下留情。

皇帝总要确保一击必杀。

白玉堂就顿了顿。

皇帝不知道因为杜槐的挑衅而让展昭曾存杀心,这样几率缥缈的事也十分难以捉摸,天子要的是必然。

事到如今,“罢了。”白玉堂道。

他皱着眉,像悔叹于皇帝的精明令他得失失衡,一副再三斟酌才十分不情愿妥协的样子,同帝王分享另一个秘密,“有一件事展昭不知道,这能让展昭不顾一切要杜槐性命。

“杜槐杀了展昭的师父——岁寒剑燕随。”

赵祯的目光陡然一凛。那是非常冰冷的来自一个帝王的打量。

白玉堂知道皇帝警惕的什么。

他身为一个京中全无背景的小小四品衔,知道得太多了,多到皇帝甚至怀疑他的身后是不是站着别的什么人。

一个是皇城司使,一个是当世绿林顶尖的侠士,拿出去哪个不是声名赫赫的人物?

他却轻飘飘就说出与之至关重要的秘密。

这还是他愿意说的,是不是还有他不愿意说而隐瞒的?他还知道多少?更甚者他是不是还握着别个位高权重者的要害?

这才是天子真真正正想知道并警戒的。

白玉堂垂下眼,清冷的双目收着展昭身影。

知道杜槐杀了岁寒剑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巧合。

杜槐八月邀约阳春雪那一日,甚至早到他不请自来展家府上那一晚,杜槐就再三提到一句核心是这样的话。

“杀了你,是不是只有师伯与我知道了?”

“这世间不需要第三个人知道。”

杜槐说展昭、问苏巧,那岁寒剑呢?

身为展昭之师,岁寒剑岂会不知往事实情?即便展昭确实不曾与岁寒剑说过。

可杜槐不知道。

岁寒剑离开赤霄门的十几年,所有的一切都与杜槐无关,真相是什么杜槐如何问?纵然问得,他信是不信?

就连白玉堂这个外人都在不知情的情形下遭到杜槐宁可错杀的埋伏,岁寒剑的“被遗忘”就非常可疑。

除非杜槐笃定岁寒剑不知道,更甚者即便知道也无法说出去以此要挟他。

什么人不会开口说秘密?

哑巴,和死人。

﹋﹊﹋﹊﹋﹊﹋﹊﹋﹊﹋﹊﹋﹊﹋﹊﹋﹊

展昭复职的十几日以后,是冬至。

白玉堂在廊下煮酒。

非常平静的十几天,他的心却渐渐沉下去。

当日他与皇帝说杜槐杀了岁寒剑是试探,也是别无他法的无计可施。

在有这样的怀疑以后,他也托人四处打听,可惜岁寒剑久未现身江湖,早已成时人口中的传奇,只凭名字寻常形如大海捞针。

他意图借皇帝的手查出岁寒剑下落,可倘若皇帝果真找到岁寒剑并得知他活着,就当知晓白玉堂在欺君。

皇帝怎会没有表示。

可是没有。

皇帝至今没有传召。

白玉堂慢慢放下酒提。

檐外飞雪,寒凉气息侵入肺腑,使人遍体生寒。但煮沸的酒在炉子里汩汩冒泡。

有非常醇厚的酒香。

他不得不做最坏的预想。

岁寒剑大抵真的在展昭不知道的时候被杜槐悄悄杀死在某个地方。

杜槐与岁寒剑的武学修为是云泥之别,可悬殊能用旁门左道来弥补,更何况那是杜槐。

一个不择手段之人。

又或者岁寒剑仍然活得好好的,只是皇帝为了让这个成形的“圆”无法撼动而选择让误会被继续?

皇帝会怎么做?让岁寒剑真正死亡以成全已知的“真相”?

相爷曾说过,官家或许不是明君,却必然是仁君。

——白玉堂愿意相信。但现在又不得不后悔自己行为的草率。

信鸽又来了一回,是北地的来信。

查无此人。

非常简短的四个字,白玉堂却看了几遍,才将信纸投进火中。

火舌卷上来,眨眼将它吞噬。

尔后冷冬渐胜,转眼小年将至。

白玉堂是暮夜归来的。

卢珍原先在门下翘首以盼,远远看到花桥下面慢慢走过来一个人,等月色从花隙中间漏下来,才看清是白玉堂。

当下非常高兴,又很沮丧。

闵秀秀看他样子,让他逗笑了,“怎么?看见你五叔还这副表情?”

卢珍难过道:“又是这个时辰,讨教不了多少母亲就该赶我走,要五叔歇息了。”

闵秀秀假装板起脸,“难道不应该?”

“……应该。”卢珍晓得自己不能太自私,“五叔忙了一整天,是该早早休息。母亲,我错了。”虽然还是很难过。

他前日刚从师门告假进京,武学上有不懂的,就计划着趁机请教白玉堂,哪里知道人家变成大忙人。

这一回年假进京两天,还没有中秋时候学习得多。

闵秀秀笑了,“实在不行,就找你二叔,他休假时间固定,你捉空去。也不要太打扰他。”

卢珍说知道。

闵秀秀晓得他不是太愿意。卢珍想学刀就是因为觉得五叔很厉害,韩彰虽然也使刀,但在卢珍心里二叔是要十分尊敬的人,可白玉堂不一样。

白玉堂已经到近处了。

到这个距离才看得出来,年轻人眉眼间有冷漠的烦躁,卢珍原先上来行礼,见状吓了一跳,合揖的手一下子都有点瑟缩。

虽然白玉堂掩藏的很快。

闵秀秀还算了解他,将手里绣绷放到一旁,神情担忧,“这两日我见你十分忙碌,从前没有这样。”大多清早就出去,这时候才回来。

“过一阵子就好。”白玉堂看看卢珍,非常薄情寡义,“不教。自己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六十二年冬

我的18岁男房客

宁得岁岁吵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眉眼之间
连载中栏杆生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