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弯弯竖起一根指头。
她示意方祈婳噤声,替她抹了泪,才回来抬头看白玉堂,“不敬之处容我等收拾妥当必向夫人请罪,但是——”
一个长长转折,童弯弯转头扫视周遭狼藉,肃容说:“师妹言语冲撞夫人,是她有错在先,这两巴掌该是她得的,我无话可说。可我这师弟虽然鲁莽,却远没有要挨你两掌的道理,少侠是不是也该同我们道个歉?”
光影有一瞬间变幻。
这让身处劣势的童弯弯得以看清这个人的面容神情。
眼下他没有笑。
少年郎眉目冷冷的,瞳仁像刀睇目看她,童弯弯以为他必然要动怒时,他反而笑了。
唇角向上挑出最恼人也最动人的笑意,令人发指的讥诮满得像要漫出来。
尔后阴云一走,天光自窗口进来,童弯弯就再看不清他的脸了。
但最后一眼已到她心底,童弯弯正感不妙,不想。
“理当如此。”
他竟像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行礼作揖,说声:“小生失仪,对不住。”
童弯弯愕然极了。
女子双目圆睁,企图再将眼前人看清。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说笑就笑,还能眨眼冷若冰霜,世间怎生有如此行为吊诡莫测的人?
分明已没有先前剑拔弩张,童弯弯却毛骨悚然。
真可怕。
这样古怪的人,可怕极了。
与她一样想的不止一个人。
屋外仍然风骤雨急,里边却不复早先随心所欲。
一个同门师弟说话时,童弯弯正小声安慰还在抽泣的方祈婳。
“你们觉不觉得……”
他压死了平素高高的嗓门,神情与言语都揣实了复杂。
此刻仿佛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别说。”
一个师兄警告他,甚至末了更用力地叮嘱:“别说。”
初入江湖的小武生们或许不通世面,可他们机警地不以为那狂徒最后的致歉是惧怕的退让。
起先的恶意都没让他们妥协,最后竟却步在这里。
纵使这人言笑晏晏,像不世出的最文雅君子。
必然是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发酵了。
童弯弯心有余悸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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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以后,骤雨初歇。
明月弄是青石铺路,夹缝里有泥水与迎春。
阿婆是出门倒夜香时遇见的马车。
一行许多的人,悄然而至,进了七爿里。
那弄子里只有一户人家,还空了很多时,阿婆看着看着,若有所悟。
午间和几个婆子小聚吃酒,说起那时惊鸿一瞥。
“可是好几位贵人,那马车……啧啧。”她意犹未尽的。
左边桃红褙子的婆子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能住明月弄的哪个不是贵人。”
阿婆就撇嘴没说话。
让对面坐的方姑姑瞧见,一时笑了,不客气地刺她:“你还别不服,姑娘能走到这里不就注定她是个贵人?你且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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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方是晌午交班时才被告知的口信。
他匆匆挂了牌子同衙司告假,赶往明月弄。
这天不是适合乔迁的日子,闵秀秀暂时歇脚在巷口的明月客栈,卢方打马过来时在街口依稀看见了个人,佛衣禅杖,面相着实眼熟,心下咯噔一跳,匆匆勒马回头。
那里人海茫茫,仿佛只是他一个错觉。
后面一路就揣着狐疑进了客栈,闵秀秀看出卢方心不在焉,捉空去问跟来的长随,“老爷近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长随茫然摇头,“不曾。”
末了突然说:“倒是来的路上爷好似瞧见了谁,那之后才这般样子的。”
长随下去后蒲草来沏茶,觑着闵秀秀神色小声说:“夫人好容易上京来长住,老爷反倒这副样子,仿佛不欢迎夫人一样。”
闵秀秀忧郁地蹙一蹙眉,“可不是嘛。”
说着她突然耸了耸鼻尖。
蒲草露出隐晦的担忧模样,“夫人,老爷在京里这些日也没通房伴身,会不会……”
闵秀秀毫无预兆忽然握住蒲草的手腕细细嗅了嗅,蒲草吓得噎住,紧张道:“夫人!”
闵秀秀这时才扬脸一笑,“方才就想问,这两日你熏的什么香?好长久的味道,好闻得紧。”
蒲草一时尴尬,闻言忙笑说:“夫人喜欢奴婢就去拿来,不是好东西,夫人不嫌弃才好。”
闵秀秀就笑,“哪里会。”
蒲草一走,闵秀秀脸色沉下来,轻声唤:“红糖。”
红糖从隔间出来,刚福身要应说“夫人”,闵秀秀却忽然笑起来。
她抚颐说:“像叫五弟似的,堂堂糖糖,琅弟给你起名时怎么也不晓得避讳?这么随便,好好一个姑娘家。”
“江湖儿郎哪里有这么多忌讳。”
这一声是从东面那扇窗外来的,才看光影一晃一暗,不待看清来人是谁,闵秀秀已经厉喝:“出去!正经从大门进来!”
那影子顿了半晌,无声无息从那里消失。
没出几时房门几声响,红糖去开门。
实则她想笑,但又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笑主子,只好忍下来。
闵秀秀脸上已没有肃容,她笑微微看来人,“展大人呢?”
“巷口。”白玉堂说。
竟然没走。
闵秀秀心领神会,“是衙里有事?”
白玉堂没即刻说。
英朗的眉峰敛了敛,像有几分疑惑,末了才道:“大哥捎来的消息,公孙先生有事。”
当时卢方特特提他,“先生要你也去。”
两个人避开展昭撇到一边,卢方虽然不是正经一张笑脸,但好歹眉眼有欣慰,“好生表现,领些事做,也好过这样镇日里无所事事,比尸位素餐没好多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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