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约会没有电灯泡,我可以和她待一整天,结果一天泡在图书馆里学习,本来晚上打算去看电影,但她接到一通电话,说要回家了。
我送她回去,快到她家时,已经是傍晚。
霞光溢彩,华灯初上,晕黄的光将她的睑衬得温柔,头发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柔软的光晕。
我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抬头瞪了我一眼,却又低下头,不再搭理我,加快脚步。
我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你生气了?”
她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我,脸色微微泛红,抬手摸了摸额头,被亲到的地方,轻轻地说:“下一次别这样了。”
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我以为她在害羞,点头答应。
对岸的万丈高楼流光溢彩,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晃得人眼花。
桥下的江水,混浊不清,翻翻滚滚挟着泥沙,滔滔而去。
我双手插着口袋,在桥上慢慢走,身后忽然一声鸣笛,这声鸣笛非常近,我转头看到了秦一封。
他骑在摩托车上,咧开嘴笑了一下,“约会回来了?”
“不是,她说她有事。”我说完这话,看见他拧了拧眉。
秦一封把摩托车开得很慢,几乎和我走路差不多。他递给我一支烟,“抽么?”
我看了看烟,没有接,“不会。你也少抽一点,小心肺癌。”
秦一封点燃了烟,吸了一口,笑嘻嘻地说:“我不小心肺,我小心肝。对了,晚上你还要去上班?”
我漫不经心地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子,“为了不饿死,只能上班了,不上班,吃什么。”
“我养你啊!”
我将目光转向秦一封,他正看着我,目光炯炯有神,心里突然有点发毛,但还是强压着这种怪异,挖苦道:“你是《喜剧之王》看多了么?”
秦一封嘴角牵了牵,像是要笑,又不像是笑,“没看过,是电影吗?说什么的?”
我一个未成年,还是学生,母亲再婚,父不详,靠亲戚接济过活,除了打点零工挣钱,还能有什么经济来源。
幸好打工那家店的老板挺好说话,虽然我不满十六,还是愿意留下我。
秦一封常常光顾店里,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带一帮人。
我拿了菜单和本子到他面前,他坐直身,脸上堆出意味深长的笑,“萧亦,下班一起去吃夜宵?”
“你还吃得下?”我奇怪地问。
“等一下我可以少吃点。”
我瞧了瞧秦一封身边的女生,“你不陪女朋友么?”
那个女生笑得俏皮甜美,撞了撞秦一封的胳膊肘,“秦哥,这是谁啊?介绍一下?”
“你好,我叫白萧亦。”我主动自我介绍。
“你就叫我甜甜好了。”女生揽住秦一封的胳膊,秦一封悄悄抽回手。
趁她和别人说话时,我悄悄问秦一封:“新认识的?以前没有见过。”
“不是,我可无福消受,她哥是老大,要是撩了,” 秦一封将手平放在脖子前一横,做了个砍头的手势,“会死的。”
“你也有怕的?”
“那是当然,谁没有怕的东西。”
去吃夜宵时,甜甜果然也跟着同行,晚上路黑,秦一封还挺无聊地说了一个鬼故事。
还没说完,甜甜立即要往秦一封怀里钻,不停说着害怕,估计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一封却往旁边一躲,加快几步来搭我的肩膀,女孩子气呼呼地看着秦一封,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他……
没留神被秦一封灌了半杯酒,我醒来时已经是白天,脑子依然晕乎乎,抬眼瞟向窗。
罗马百叶窗页使得阳光不能直接照入,室内暖融融的。
视线环绕一圈,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似乎是秦一封的家?
身体微微向旁边一侧,手碰到了什么,是肌肤的触感,我猛地一惊。
我旁边竟然躺了一个蒙头大睡的人,难不成是那个叫甜甜的女生……
我全身僵硬,壮着胆子,一把扯开被子,原来是秦一封!
一口气重重释出,我瞧见衣服堆在离床不远的沙发椅上,才掀开被子,发现身上只剩一条四角内裤,又盖好了,连忙伸长手臂去捞裤子,忽地被两条胳膊从身后环住,秦一封懒洋洋地说:“嗨,早啊!”
我推开他黏上来的脸,“秦一封,你够了。”
秦一封还是死皮赖脸地黏着,像狗皮膏药似的。
我暗自叹了口气,循循善诱地说:“秦一封,早餐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感觉自己就像幼儿园的老师。
“要吃瘦肉粥,要你煮的。”
“行行行,我煮。”
我穿好衣服出去,瞧见秦阿姨正要出门。
她招呼道:“哟,萧亦,你来了啊?吃的喝的都在冰箱里,要就自己拿,别客气。我有点事要出门,不要怪阿姨招呼不周啊!”
“没事,阿姨您忙吧!”
还要给秦一封煮早餐,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客人。
其实我很少来秦一封的家,秦一封也从来不说家里的事,以前看他那么横,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大少爷。
有次他开摩托车被撞了,送去医院,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跑到秦一封床边哭。
女人穿着改良的短款旗袍,布料廉价,一看就知道是做风月生意的。
我起初还以为秦一封搞姐弟恋,听到她和医生的问答,顿时吃了一惊,她是秦一封的母亲。
这对母子显然不经常在家吃,冰箱里只有酒和饮料。我翻了翻厨房,只找到一口里面食物发绿霉的锅……
只能出去买了。
接下来又被秦一封以补习为名义,硬是要我留下来,说什么准备期末考试了,想取得好名次。
我信他才有鬼,但我还是留下帮他补习了。
真不明白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偏偏在学习上那么不开窍。
“阿亦,你要考那个大学?”
听到秦一封这样问,我稍微一愣,还是答道:“X大吧……”
“你为什么不画画了?”
我翻着英语单词本,心不在焉地说:“没钱啊,学不起。”
艺术就是拿钱烧的,什么颜料和集训费,我统统买不起,交不起。
秦一封伸个懒腰,扭头看我,“太可惜了,你画得挺好的。”
我放下单词本,“你怎么知道我画得挺好?”
“我去看过比赛展览。”
什么比赛?我已经很久没有拿过画笔了,想了想才记起来,原来是初中的那次。
本来我打算拿奖金,可惜名次不太好,只得到三等奖,没有奖金,奖品是三张游乐园的门票,全送给表弟了。
我那时因为打工,确实不够用心,熬了六个晚上才勉强赶上进度。
但是秦一封为什么去看展览,那时我和他还不熟……
“没想到你还对画画感兴趣。”
秦一封单手托着下巴,扬了扬眉毛,“阿亦,你是不是在小看我?艺术,我还是懂的,虽然不多。”
能把蒙娜丽莎说是毕加索画的,这人居然说自己懂艺术,我也懒得去戳穿他。
考完期末,趁着暑假,我多找了一份工作,在二十四小时坑德基店打零工,工资很少,好在轮晚班时可以把卖不完的打包回去,省了晚饭钱。
当然,也有不好的,由于这店靠近学校,免不了碰到一些同学,我心里倒不是很在意,只是有一次,有个不认识的人对别人说:“看到那个擦桌子的没?那可是咱们学校的大才子呢!”
有些人大概天生就不对盘吧!
当然,我没有伟大到人家都踩着你的脸了,你还拿印着脚印的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根据书面说法这叫以德报怨,在我看来这根本和犯贱没两样。
“是不是啊,白萧亦?”那人拔高声音叫我,我瞥了一眼过去,没有理会。
如果是以前,这番奚落或许能让我难受,但是现在的我云淡风轻,或许我已经适应了这个现实。
反正我就是穷,怎么样?
他却没打算就此收手,跟他同桌的那些人向我吹起口哨。
有个同事出声劝阻,对方完全不讲理,直接几拳过来,还有拿酒瓶砸的。
同事来不及惨叫就掩面倒下,手指缝里缓缓渗出几丝鲜红。
顿时全场像炸开了锅,有些客人都吓傻了。
我冲到同事身边,试探鼻息和脉搏,连忙拨打了急救电话,还有人报了警。
医生和护士扶同事上了救护车,他的血还淌在地上,触目惊心。
不久警车也来了,将人全部拉回局里,黑压压地坐在长椅上,一个个盘问。
我注意了一下那个最初挑衅我的人,他叫云小森,长相秀气,却挑染几根粉毛,透视短袖上衣配紧身皮裤,还有一双尖头皮靴,看着挺奇怪。
我仔细回忆,还是对这个名字,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
我回到住处,已经是十二点了,推开门,里面黑灯瞎火的。
洗了个澡,被子一蒙头倒下,睡前我想发一条短信给她,写了一半又全部删除,只说“晚安”。外面开始下雨了,雨打在窗户上,嗒嗒嗒嗒听得人烦闷。
我做一个梦,梦见第一次约会那天,梦见柳菲菲坐在电影院里,长长的睫毛在晦涩的微光中闪耀,就像蝴蝶在阳光下的翅膀。
我伸出手,却始终握不到她的手,她回头向我微笑,可我感觉到她望着的是我身后,我下意识地回头……
“滴滴滴”,闹钟吵醒了我,一看闹钟,已经十点了,坐起身回想那个梦,我的身后到底是什么?我隐隐约约感觉到那是一个人,到底是谁?
正想着,手机响了,桌子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个严实。
我寻着声音找,终于在一本练习册底下发现它,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不过我还是接了。
“是萧亦么?是我啊!”居然是她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立即又说:“萧亦,你猜猜我在哪里?我就在你家楼下,快点下来!”
我推开窗,果然瞧见她在楼下,一袭水红长裙,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波纹般荡漾着。特别是脚上那双鲜红的平底玛丽珍鞋,轻盈乖巧,像花瓣中露出的蕊。
“怎么来找我了?”
她低头避开我的眼神,小声却清楚无比地说:“萧亦,你还画画吗?”
我当然做梦都想画画,但是我也知道,这个爱好没办法养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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