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踏锐考的还不错,数学成绩高了不少,其他科目比上次也略有进步。
踏锐自我感觉良好,他翻了翻总成绩表,温渡是年级第二名,比第一名只低了两分。
没有在给他辅导功课后大幅度退步,于是他心里松了口气。
班级群里班主任发了个文件,文件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登顶》。
看起来像是个鼓励学生们勤奋上进的鸡汤文。
还没等踏锐点进去,班主任又发了一条字数很多的消息,长到几乎完全覆盖了手机页面。
他粗略阅读,消息大意就是,学校针对高三预备生打算举办爬山活动。
一中一直有这个传统,高三开学之前会举办一些活动,如远足、军训、捡垃圾等,目的是为了磨炼学生的意志,放松心情,更好地投身高三紧张激烈的学习竞争氛围。
之前陈诀他们几个就讨论过临近高三的这次固定活动,无一例外地都祈祷不要军训。
踏锐对自己即将步入高三暂时还没有什么实感,之前高考那会,高一高二学生放假给高考生腾考场,他当时最大的感慨就是,觉得他们真幸福,羡慕他们马上就要彻底从监狱里解放了。
却没有过度忧虑,自己也已经一只脚跨进牢笼里了。
他点开文件,活动告示那一栏明确写着自愿参与,但其实跟强制没什么区别。
除了拿着医院开的诊断书请病假的,其余所有学生如果选择不参与活动,就要在高三开学后趁大课间排队去广播室念检讨,阐述自己面对困难不积极主动克服而是选择逃避的理由,感情不充沛还要重念。
踏锐对念检讨完全不在乎,但他本人很爱运动,尤其是爬山游泳之类的,所以他没有不去的理由。
陈诀和李明朗也一样,但迟加死
活不愿意,他宁愿滴两滴眼药水哭着念检讨,无论另外三人怎么威逼利诱都说服不了。
踏锐听到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他一转头正对上温渡的目光,他笑了笑,跟对方问了声早。
温渡有些诧异:“你假期起这么早?”
踏锐:“昨天跟李明朗夜跑完太累,不到九点睡的,今天天刚亮就醒了。”
温渡哦了一声,抓了抓头发转身要走。
踏锐喊住他:“爬山活动你去不去?”
温渡说:“你呢?”
踏锐:“当然去啊,你也去吧,一直窝在家学习不见阳光也不好,而且不去要念检讨的。”
温渡:“在哪念?”
踏锐:“广播。”
温渡觉得无所谓。
踏锐又说:“要念出感情来,必须让指导老师感受到你满满的情绪,上学期的时候有个学长一直到快期中考试指导老师才勉强满意。”
温渡:“……那我还是去吧。”
踏锐笑得前仰后合的,他倒是想听听温渡怀揣情感念检讨究竟是什么样,但出于人道主义,他没有选择坑温渡一把。
高二暑假,辅导班招生如火如荼地进行中,陈诀也被家里抓去上一对一。
有天吃晚饭时,秦昭昭提议也给踏锐报个衔接班,最后一年了抓抓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踏锐心里有点抗拒,低着头用筷子戳着米饭不说话。
秦昭昭又说:“不然找个家教,现在正值暑假,很多大学生都回家干兼职,咱们找个名牌学校毕业的说不定比专业老师解题思路更新鲜更适合你。”
踏锐想了想,这个倒能接受。
他正要说可以试试,坐在秦昭昭一旁的踏云非突然开口道:“没有那个必要。”
踏锐一愣,他偷偷瞥了眼温渡,对方也抬了抬眼看他。
“怎么没这个必要?”秦昭昭放下筷子,微微皱眉看向踏云非。
“高三前最后一个暑假,就让他再放松放松,良好的休息才是成功的前提。”踏云非说。
秦昭昭:“休息也要看时机,等高三考完试可以一次性休息个够,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争论起来,作为舆论中心的踏锐未免有些无措,温渡的手从桌下伸过来,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腕表示安抚。
踏锐的注意力被分走,温渡正要将手收回去,踏锐下意识反抓住他的手。
他不由得一愣。
室内冷气开的很足,踏锐手心湿润,起了层汗,指节无意识地蜷缩,指尖剐蹭着温渡手背上的皮肤。
温渡清楚此刻不该有混乱的想法,但他还是觉得有点痒,心里也是。
两人甚至算不上是吵架,而是平静又有理有据地争论,只是语速快了些,完全没有之前踏云非和曾书锦那样吵到脸红脖子粗,更没有摔盘子打碗互相抽对方耳光。
但踏锐还是条件反射地产生了类似应激情绪,他开始有些呼吸困难,他将手放在腹部,上衣被他抓得皱成一团。
“我想这件事最应该听听踏锐本人的意见。”温渡罕见地插手别人的事。
餐桌上霎时间安静了,被温渡打断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踏云非说的。
他说:“这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你多管什么闲事。”
踏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地看向温渡,又低下头说:“先找个家教老师试试吧。”
两位家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没有人再对踏锐的决定提出意见,但这顿饭也没人再吃得下去了。
踏锐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之前踏云非和曾书锦没有分居的时候,两人就特别喜欢在餐桌上吵架或者教育踏锐。
每次踏锐吃饭都吃的胆战心惊,饭吃不了几口反倒是装了一肚子委屈,所以一到假期从学校回家他的胃病就会复发。
仔细想想,踏云非和秦昭昭关系出现微妙的裂隙已经有近一个月了,只是之前总有一方会选择让步,另一方也不会穷追猛打,所以相处得总体还算和谐。
踏锐心里惴惴不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渡敲了敲他的房门,给他端了杯水,另一只手摊开,手心里放着一颗白色的药片。
踏锐问:“这是什么?”
温渡:“助消化的。”
于是踏锐安心就着水把药片吞了进去。
温渡并没有说多余的话,也没有出声安慰,等他喝完水,就接过杯子下楼了。
没多久,胃就不再一阵阵痉挛,磨人的钝痛也减弱了很多。
虽然生理上的问题差不多解决了,但心里的不安直到睡觉时间也没能有所减轻,房间内很安静,他隐约能听到自己超速的心跳声。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袋里像放电影似的一帧帧回忆着从前,好的都一笔带过,不好的反复横跳。
他猛的坐起来,抱着被子拉着枕头敲响了温渡房间的门。
很晚了,温渡已经睡着了,开门时脸上还带着被吵醒的不耐。
他的视线一转,正落在踏锐怀里的被子上。
“怎么了?”
踏锐眨眨眼:“一起睡行不行?”
温渡:“不行。”
没想到温渡这么无情,在深夜踏锐本就脆弱的心一瞬间差点碎成渣渣。
“为什么?”
温渡:“为什么要一起睡?”
踏锐:“不跟你一起睡那我跟谁一起睡?”
温渡:“……自己睡,快回去吧。”
踏锐不动弹,把枕头直接顺着门缝扔进温渡的房间里,腾出来的手抓住门不放。
摆出一副温渡要想关门就必须从他手指的尸体上碾压过去的架势。
温渡:“。”
踏锐退而求其次:“我打地铺行吗?不睡你床,你就让我在你房间睡一晚吧我一个人真睡不着。”
温渡:“有什么睡不着的?”
踏锐低下头:“就是睡不着。”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近一分钟,温渡叹了口气,转身往里走。
“就这一次,睡床上吧,地上太凉。”
踏锐脑子里的恐怖小电影噼里啪啦放烟花似的被炸跑了,只盛装着心愿满足的喜悦。
他连忙跟过去,轻轻带上房门。
踏锐一直觉得,温渡的房间有股奇妙的香味,无时无刻都能闻到,刚进来的时候尤为突出。
他问过温渡用的什么洗护用品,温渡让他自己去洗手间看,他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闻了一遍,甚至包括温渡分装在盒子里的洗衣粉。
但没有哪样东西和踏锐闻到的香味是同一种味道。
温渡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拽到外侧,示意踏锐去里面睡。
踏锐之前从没有靠近过温渡的床,他谨记着秦昭昭当初的话。
他在地板上捡起枕头,上床躺下,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他凑过去闻了闻温渡的枕头和被单,惊讶道:“好香。”
温渡:“什么?”
踏锐:“你床上好香,既然不是化学制品的香味,那肯定就是从你身上染来的味道,真的很香。”
温渡的身形在黑暗中一僵,微亮的月光模模糊糊勾勒出他的轮廓,踏锐疑惑地看向他。
“你怎么不动了?”踏锐也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些尴尬道,“对不起,你要是觉得冒犯我就再也不说这个话题了。”
温渡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踏锐,没有答话。
踏锐戳了戳温渡的背,温渡更僵硬了。
“你生气了?”
“没有,”温渡轻咳一声,“快睡。”
踏锐:“真没生气假没生气?千万别生闷气,我要是现在当你没生气,你第二天会不会又不搭理我了?”
温渡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又纵容:“真没生气,快睡吧,这么晚了,再聊下去我要睡不着了。”
踏锐也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那就好,我睡了,好困,晚安。”
温渡没有回答他,不过十几秒,背后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踏锐已经睡着了。
温渡睁开眼,视线失焦地看向前方,许久后,他重新闭上眼,寂静的夜晚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压抑的低笑。
“晚安。”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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