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气味笼罩下郭呤睡卧不宁,似醒非醒间压在被子里的两耳微微转动。
迷蒙的双眼在黑暗中闪耀着绿光,郭呤站直身体从被窝里窜出来。细小的嘎吱声越来越清晰,她本能地感到一阵焦躁不安。
原地转圈,耳朵绷到极致,郭呤陡然仰头圆睁双目,声音是从房顶传出的。
不好,屋顶要塌了。
郭呤的叫声惊醒了通铺上的六人,徐灵闭眼摸索怀中,空落落的。将眼睛撕开一条缝,窗外明月将室内照亮,他哑着嗓子唤道。“阿花,别叫了,外面冷,快回来。”
“好吵。”同寝的内监将被子蒙住头。
房顶要塌了,快出去,以后有你们睡的时候。郭呤冲到徐灵的床铺,咬住他伸出来的手往外拖。
徐灵吓一跳,下意识地将手收回,却被阿花咬紧。惊慌过后,他发现被咬住的手有点疼,却不很疼。
阿花向来乖巧懂事,像今夜这般狂吠不止还咬他,将他往外拖这是还是第一次。曾听年长的内监说过,动物都有灵性,莫不是阿花察觉到了什么。不再抵抗,徐灵顺势起身。
头顶的声响越发明显,郭呤用嘴咬用头顶,总算是将徐灵弄出房间。
刺骨的寒风让徐灵佝缩着身体,他抱着双肩颤声道。“阿花,我出来了,别叫了,会把大家都吵醒的。”
屋顶滑落的小块雪落进徐灵的脖颈,他冷得哆嗦,伸手想要抱住阿花,安抚它的情绪。
郭呤却等不得,里面的人再不出来就埋在里面了。她冲刺到房间内,逮着一个就咬。一会的功夫,五个小内监哎呦叫唤着从室内狼狈跑出。
“今日非打残这恶犬不可。”哈着气,只着中衣的小内监抖着身体骂道。
“早就说不能放它进来,白日还有差事呢。”有个小内监颤着发青的嘴唇道。
“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赶紧让开。”小内监们恶狠狠的气势被他们颤抖的模样去了八分。
嘴唇抬了抬,徐灵担忧地看着阿花压低身子发出威胁的低吟挡着不让他们进入,责备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安静夜色下的嘈杂声惊动了相邻的寝室,有那好事的内监扯着嗓子问外面闹腾什么。
就在小内监颤着嗓子要抱怨时,腐朽的房梁终于承受不住它的负重,一声巨大的绷断声,房顶塌陷了。
五个小内监的话戛然而止,他们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向倒塌的寝室,和跳到一侧躲避波及的狗。
很快,一个小内监发出了后怕的惊叫。“屋子塌了。”
劫后余生的六人裹紧身上的棉被,回答尚膳监的提问。“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六个小内监你看看我我偷瞄你,一个往日最活泼的小内监咽下口水开口道。“回尚膳监,我们早早睡下,阿花突然狂吠将我们唤醒,又将我们一个个领出屋外,屋顶就塌了。”
曹怀玉的目光落在徐灵身上。“就是徐小子怀里抱着的这只狗?它是院子里那只吧。”
“尚膳监,是我的错,院子里太冷我把阿花带进了寝室。”徐灵收紧臂膀,他有些怵曹怀玉。
郭呤挣了挣,徐灵抱得太紧了让她不舒服。仰头看向曹怀玉,察觉到对方眼中并无歹意,她打了个呵欠,将头埋在徐灵怀中,眯着双眼犯困。
曹怀玉觉得这只狗有些意思,轻笑出声。“倒是只福犬,它既救了你们一命,便好好养着它吧。”
“多谢尚膳监。”徐灵面上露出喜色。五个小内监看向郭呤的眼神也带着柔色。
天刚亮曹怀玉便将御膳房内监寝室被雪压塌的事报道内造司,六人的寝室住不了,他们一齐被转到另一间窘逼的屋子,暂时挤一挤。
接下来的半个月,只要有闲暇,御膳房的内监们便要来询问当夜的事,还想摸一摸那只他们偶尔在院中瞥见过,眼下却十分好奇的花犬。
前者六个小内监有五个愿意绘声绘色的讲述,后者郭呤预判了他们伸手的动作,以最快的速度跑开。她的态度进一步加剧了她的名声,渐渐的,往来御膳房的宫人们之间也流传御膳房那只福犬的故事。
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
冰雪融化,天气转暖,郭呤又躲开一个想逗她的宫人,终于忍无可忍地跑出御膳房。
自从救了徐灵几人,她的待遇是上去了,有了自己的饭盆,伙食也是独一份,但不时有人想要表达对她的敬仰之情就大可不必了。
摸头杀什么的,这让她很着恼的好吗!尊重,她要的是尊重。
对于宫人们的热情,她拒绝消受,只能无可奈何地躲开。算了,她是现代人,不和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古人一般计较。
抖擞精神在皇宫内闲逛,郭呤漫步在粉梅红杏间,深吸气,满腔芬芳。
宫墙旁,柳树抽出新芽,点缀在红墙黄瓦间,别有一番生气。
内湖中有数只鸳鸯在水面嬉戏,春风拂过,落花飘飘,宛若人间天堂。
陶醉于美景,郭呤不知不觉踏上了陌生的领域。被人精心打理过的痕迹逐渐消退,生命力茂盛的杂草抢占一切资源蓬勃生长,与红墙上枯萎的爬藤形成鲜明对比。
意识到走偏的郭呤停下步子,决定今日的赏春游告于段落,该回去吃饭了。
转身往回走,抬起的右前爪又缓缓落下,黑黑的鼻头在空气中嗅了嗅,一丝血腥气钻入鼻腔。
身体顺着鼻尖嗅到的气味转动,停在了后方,她刚转过的方向。伸长脖颈,郭呤又确认了一次,前方确实有血腥气。
蹙眉看向前方,郭呤内心一番挣扎后决定去瞧一瞧,若是有危险她立马就跑。
依循着气味,郭呤绕过五、六个颓败的宫室,一面宫墙之隔响起责骂声。
“敢咬我,还真当自己是皇子我不敢打你。”巴掌声响起。
“齐公公仔细手,让小的帮您教训他。这小子是哪门子的皇子,连陛下都不愿理睬将他关在着,公公您是陛下钦点的看管他的人,他对您不敬就是对陛下不敬,该打。”
一声声板子入肉的声响,十几下过后闷哼声戛然而止。
“好了,这小子都蔫了,别真将他打死到时不好交代。我们走。”
脚步声、关门声响起又消失,宫墙内又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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