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那会儿,我成绩不太行。
这么说或许有些片面,因为我小学和初中那会儿,成绩也没行到哪里去,这就直接导致我放学以后总喜欢拖着盛景一起写作业,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至于我们的具体分工……
我主要负责摸鱼,他主要负责写作业,然后我再抄他的。
我一直觉得那家伙的脑子可能被天上的文曲星盘过,他明明和我一样,上课会走神、会开小差、会传纸条,也会在我的怂恿下偷吃干脆面……可每次考试他都能轻轻松松拿到高分,成为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初三作业特别多,我等答案等得不耐烦,就会趴在桌上装睡,然后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欣赏身边少年好看的侧脸;有几次我真的睡着了,醒来就会得到盛景的嘲讽,不过,他也会给我拿冰镇的可乐或者切好的水果,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题。
在酒精作用下,我在睡梦中想起了很多很多学生时代的事,以至于清醒后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我翻了个身,随后看见了一双和梦里一模一样的眼睛——宛如星尘一般,凝视着我,照耀着我。
几秒钟过后,我反应过来:草,家里多了个人!
我租的房子面积不大,也没有多少像样的家具,所以我一眼就看见整个人都要陷进懒人沙发里的江盛景——他双手抱肩,两条长腿很随意地撑着地面,无声地散发着和房间格格不入的气息。
我猛地回神,一个枕头丢过去:“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我家!你怎么进来的!”
江盛景稳稳接住枕头,大概是觉得手感不错,他故意用手捏了几下,这才淡定地开始说明眼下情况:“昨晚你在酒吧喝醉了,让我来接你……”
我脱口而出:“放屁!我明明让闻姐给别人发的消息!”
他抿着唇,目光落在我枕边的手机上。
我心急火燎抓起手机一看,微信置顶联系人居然不是叶淑君,而是江盛景的私人号——闻姐误以为那就是我闺蜜,阴差阳错给他分享了酒吧位置,大半夜让他来接我回家!
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江盛景设为置顶联系人的?是上次同学会过后,还是他来医院陪夜那天?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我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江盛景轻哼了一声,将枕头重新扔回到床上:“怪不得闻姐昨晚见到我的时候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原来你叫的人不是我,怎么,你是想让晏律师来接你的吗?”
我鬼使神差地急于向他解释:“这和晏彬有什么关系!我是想让叶淑君来接我的,谁知道闻姐她弄错了……”
不知为何,江盛景的表情瞬间缓和了许多,似乎还扬了一下唇角。
按照从小说、漫画、游戏、偶像剧里汲取的经验,但凡女主醉酒,一定会和男上司发生点儿什么故事或者事故,然后男方就能顺理成章“升级”,发展暧昧关系——我赶紧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发现还是昨晚那一身后,竟有点庆幸江盛景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因为宿醉的缘故,我的头疼得厉害,嗓子也干得冒火,喝完大半杯江盛景递来的温水后,我向并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质问:“谢谢你昨晚接我回家,但是,你也不用一直待在我家里吧?”
“你以为我想留下吗?”
“那你可以走啊!”
“你家大门坏了,锁不上,留一个失去知觉、呼呼大睡的家伙在这里,我不放心。”
“……”
“你昨晚发酒疯,又踢又踹,把门把手和锁芯都弄坏了。”
“……”
“我请了换锁的师傅,下午两点就到,你记得和房东说一声。”
“……”
不会吧,不会吧,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吧?我飞快滚下床,光着脚冲进客厅:果不其然,大门把手不翼而飞,锁芯半露在外,岌岌可危,一看就是遭受到了非人的对待!
幸好江盛景机智,用几根绑带暂时固定住了门板,这才避免了“我家大门常打开”的尴尬局面。
当然,我也挺佩服自己醉酒后的破坏力——猴子进化成人花了几百万年,而人退化成猴子,只需要几瓶酒。
猴子竟是我自己!
江盛景跟着我走出卧室,一副看戏的模样斜依在墙边:“你先去洗澡,我给你弄点吃的。”
猜得到,在治安不好的老小区守着一扇坏掉的门,他肯定一宿没合眼……我有点儿不好意思,直言让他早点回去休息,结果江盛景看都不看我一眼,专心致志在冰箱里翻找食材:“等师傅过来修好门锁,我自然会走——毕竟是陌生人□□,家里有个男人在,多少能起点防范作用,你一个女孩子在外独居,能不能稍微长点心?”
我轻蔑一笑,指了指故意摆在正门口的大码男士拖鞋和挂在阳台上那几条快要长毛的男士内裤:“我这么谨慎,怎么可能毫无准备?看看,够有威慑力了吧!”
江盛景转身凝视我:“活的男人不是更有威慑力吗?”
行,你是活的男人,你说什么都对。
我闭麦,默许了他留下。
趁江盛景煮面的时候,我趁机拿了换洗衣物钻进卫生间,将自己好好洗漱一番,等我吹干头发走出来的时候,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已经放在桌子上,“活的男人”正站在桌边分碗筷。
如果不是他那一身差不多能抵我一年工资的名牌行头,我甚至有种自己娶了位“小娇夫”的错觉。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吃吧。”
我回过神,接过江盛景递过来的筷子,望着碗里堆得和小山似的食材微微发怔:煮碗面而已,他为啥把我留着做火锅的肉丸和虾饺全都加进去了?在他的印象里,我这么能吃的吗?
我皱着眉,理所当然地捞起自己碗里的面条分给他:“这面也太多了吧?我吃不完,你帮我吃一半……”
江盛景将碗推向我,习惯性地给我夹了肉丸和虾饺:“那你多吃点菜。”
我怔了怔,扒拉面条的动作一僵,加了酱油的汤水飞溅到桌布上,留下几个小小的污点。
江盛景也怔了怔。
我们相视一眼,随即双双将目光移开。
我想起楠丰六中附近有一家面馆,因为做的是学生生意,实惠又卫生,雪菜肉丝面六块钱一碗,加荷包蛋再多一块钱。我和盛景有时会约好早起一刻钟,去那家店吃面,但我每次都吃不完,他却每次都不够吃,后来我们有了默契,我把自己的面分给他一半,他把荷包蛋让给我,这样我就能省下一块钱,课间去小卖部买棒棒糖或者小布丁。
哪怕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面,身体却还留有曾经的记忆,仔细想想,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这一顿面吃的挺压抑,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起身收碗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是江盛景找的修锁师傅。
给出租屋换锁需要房东点头,我本想叫房东一起过来,省的退租时扯皮说不清,没想到他人在外地过不来,只找我留了个修锁师傅的电话,估计是打算等我搬走后再换一把锁。
修锁师傅叮叮当当摆弄了快一个小时,期间还和我吐槽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动不动就点外卖、下馆子,肯自己在家做饭的小夫妻很少见了……正在洗碗的我被那句“小夫妻”吓得不轻,手滑摔了个碗,手背被碎瓷片划拉出一道口子,惨兮兮地往外渗血。
江盛景找来药箱,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一边嘲讽我生活自理能力为零,我不服气,黑着脸和他争执,甚至搬出他初二军训因为不会叠被子被教官当众点名批评的黑历史——初来古藤巷时,他确实是个啥也不会的小少爷,后来慢慢帮着奶奶做家务,才变成了十项全能。
修锁师傅看热闹不嫌事大,满脸慈爱地发出感慨:“夫妻嘛,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我怀疑这人是江盛景高价请来给我洗脑的,但我没有证据。
送走了修锁师傅,收拾好一地狼藉,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我本想请江盛景出去吃顿大餐,他却接到小甄打来的电话,说有急事让他回一趟江氏集团。江盛景略显遗憾地与我道别,我说没事,下次补上。
关门的一刹那,他突然转身叫住我:“董小仙!”
我放缓呼吸,总觉得他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说,但江盛景只是用手臂抵住了半阖的门,因为身高缘故,他不得不低头看着我,薄唇难耐地动了动,挤出一句无关痛痒的道别:“……周一见。”
像是有无数片轻柔的羽毛簌簌落下,惹得我心痒。
我喃喃回应:“嗯,周一见。”
合上门的那一瞬间我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又忍不住凑近猫眼:江盛景怅然若失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他眉眼间的失落,像极了那年表白被我拒绝后的样子……
我忽然间产生了一个很荒唐的念头:如果当年我答应和盛景交往,如今我们又会在彼此的生活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应该,不会比BOSS和打工人更加悲催了吧?
不过,事到如今我必须承认,我很庆幸能有这一场重逢。
江盛景说周一见。
我由衷希望,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天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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