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不只是他们,站在帐篷外的人都注意到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快!看看是谁死了!”
人群中有人呼喊起来,大家纷纷响应着去检查每一间帐篷。他们似乎早已熟悉这个流程,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小雪!”
在嘈杂又慌乱的人群中,右侧帐篷区尽头的角落里冒出突兀的哭喊。
年轻的女人跌坐在帐篷前,双手无力垂下,从手指到裸露的小臂上都沾满斑斑血迹。看样子,她尝试过去拯救,但终究无济于事。
大海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很快就清楚那里是什么情况。
他朝女人那边走去,而其他人见状特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大海站在女人身边,垂眼一瞥就能看见帐篷里枯瘦洁白的手臂泡在血泊中,旁边还有锋利的罐头盖,开刃的边缘带着血。
大海收回视线,回忆道:“我记得,这段时间都是你替她代领罐头。”
“对,因为拿不到药,她的精神症又复发了,刚开始食欲不振,到后面透不过气,想的越来越多就……”
女人费力地点点头,说出几个字就要喘上一口气,拼命在回忆中调整崩溃的心态。
听到女人解释出的真相,周围聚拢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唉,在这里不见天日的,能想得开就怪了。”
“这什么时候能是个头,我那糟老头子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话说回来,幸好她是自杀啊。”
“确实,要是怪到别人身上就完了。”
……
那些风凉话吵闹又刺耳,烦得大海皱起眉头,“够了!”
他这一声吼瞬间就让周围嘈杂的人声都安静下来,大家畏惧于他,只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节哀顺变。”
大海看向女人,习以为常地给出慰问,说得麻木又机械。
他每一天都要对不同的人重复无数遍,最开始那些安慰还会很长,慢慢说多了,不断省略浓缩,最后就只剩下四个字。
说完必要的话后,大海拉起女人,“剩下的就交给他们收拾,你赶紧离开这里。”
他这话一出,不仅女人强忍悲伤站起来,旁边围拢的人群也立刻散开,他们似乎听到了从楼梯上传来沉闷又恐怖的脚步声。
屏幕上的数字变化后,那些黑影迟早会出现在楼梯上。
不论是攻击他人还是自我,对生命的亵渎都是违背第四条规则。
“咚、咚、咚。”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砸在台阶上,飘逸的黑袍一角很快就进入站台上所有人的视野。
在正式见到黑袍者的全貌之前,遵守规则的平民们不约而同低下头,谁都不会去打破第三条规则。
然而在这种时候,总有人觉得末日里也活不长久,不如豁出性命快意复仇,并在临死前拉上一个垫背的。
“你个鸟蛋去死吧!”
赶在那些如鬼影的黑袍治安官下来之前,穿好衣服的秃头男人从角落里冲了出来,他手里握着开过刃的铁皮罐头盖子,锋利的刃口对准离他很近的一位穿运动服的新人。
要不是这个混小子发现帐篷里的事,他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他所有的罐头都给那死娘们儿了,已经饿了一周了!还停两次罐头,不就饿死了吗!
他的算盘也打得很好,反正他不想活了,在治安官面前要是对方不敢出手,那就会被他弄死;要是敢出手了,那就算攻击他,会被治安官弄死。
“嚯——唔、呃!”
秃头男人虚张声势了几声,冲过去准备先捅那个新人几刀,但不曾想到看似毫无防备的老实新人竟会迅速钳制住他。
一阵气流涌动,秃头男人还没看清对方的招式,等回过神来他就被反手压在了地上,而他准备好的罐头刀此刻也抵在了他自己的脖子边。
“哇噢。”
站在他们身边的胖子全程不敢抬头,等到看见被压倒的秃头男闯入视野里,这才平静又小声地惊呼了一下。
原来当时陆嘉禾在女厕所门口就是这么整他的啊。
不过,他这热闹还没看多久,干净哑光的白皮鞋紧接着也走进他的视野里,停在秃头男的头前。
“长、长官大人!你要给小的做主啊,他、他要杀我!”
耳边一直回响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肃杀的寒气萦绕在身前,秃头男费力地扭过头往上看,但也只能看见那个男人的下巴。
站在他们身边的这个男人走在一众治安官的最前面,是众星捧月般的尊贵人物。
他和后面那些黑袍覆面者不同,身上穿着一件长过膝盖的黑色风衣,内里是黑色紧身高领毛衣搭配白西裤,并且脸上也没有佩戴面具,大大方方地露出精致立体、极具侵略性的五官,更像是冷漠高傲的时尚杂志模特,而非末日里杀伐果断的「指挥官」。
听到秃头男发出的指控,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秃头男身上的熟悉背影,视线饶有兴致地在僵直紧绷的背脊上扫了又扫。
因为规则的存在,对方全程都低着头没有看他,出乎意料地乖巧又无趣了一次。
男人动了动嘴角,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砸下去,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把头抬起来。”
陆嘉禾迟疑了一秒后,难得听话照做,扬起下巴,迎面撞上那道蔑视他的视线。
看见他那双凌厉冷淡的眉眼,那张熟悉的脸上浮现出只有他能看见的笑意,“我让你做,你就照做,还要规则干什么?”
陆嘉禾眼角抽了抽,手上用力往下按了一下后就松开被他压住的秃头男。
他拍拍手站起来,和S的距离很近,鼻尖离他的唇角就只有几公分之差。
“那你想——唔。”
陆嘉禾毫不畏惧地直视S,张了张嘴正想要质问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紧了脖子,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陆嘉禾下意识抬起手抓向颈侧,在疼痛中看见S身后伸出无数条黑色细线,就和那晚看到的一样,不断延长的黑线绞成一条粗绳,勒紧他的脖子、陷入他的皮肉。
“唔呃。”
黑绳如同钢筋一般有力地将他从地上腾空举起来,在窒息和失重中,陆嘉禾闷哼了两声,尽管习惯强忍痛楚,但还是会本能地泄出一点呻吟。
他垂下视线,在S脸上看不到任何杀意,冷静分析过无法触及S完成反击,于是他很快放开手,像吊死鬼一样无力地垂落双手双脚。
看着这沉闷又无趣的画面,S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躁意。
他伸出手掐住陆嘉禾的脖子,将他继续向上举起,“根据基地第三条及第四条准则,现对违反者处以——”
“哇啊!”
“对不起!对不起!”
S的指令还未下达,人群中突然响起清亮的婴儿啼哭,紧接着抱婴儿的女人立马低头跪在地上求饶。
“啧。”
S被打扰之后,心情明显变得很差。
他松开手把陆嘉禾扔到了地上,看着他如此狼狈地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咳嗽喘气。
这时,离他们很近的一个魁梧男人压低脖子,嗓门响亮地说道:“长官,他是正当防卫,违反规则的是袭击他的那个男人。在场所有人都能证明!”
S冷冷看向他,重复他说过的话,“所有人都能证明?”
“对,我能证明!”
胖子就待在旁边,立刻接上大海的话喊起来。他本以为S只是吓唬吓唬陆嘉禾,但没想到那小子真起了杀心。
“还有我!”
“我也是!”
……
有他们两人带头之后,基地里向着大海的那部分人也纷纷响应,于情于理,谁都知道陆嘉禾是被陷害的,真正该死的应该是那个不自量力的秃头男。
看着越来越多人为陆嘉禾鸣冤,S很快就顺着台阶往下走,他的本意也不是为难陆嘉禾,只是借这个命硬的家伙来树立威信。
S冷冷扫视着那些不敢抬头看他的人,“真希望你们以后也能这么团结。”
随后,S看向地上那个爬起来想逃的秃头男,伸出手隔空就把他抓了回来。
“把真正的违规者绑起来,送上今晚的列车。”
“不、不要啊,长官大人求求你,直接给我一枪吧……”
秃头男惊慌失措地爬到S脚边恳求,但他们之间始终有道无形屏障,他被堵在无情的指挥官面前,只能看着自己被那些黑袍人抓住,离得人群越来越远。
另有一部分黑袍者走到之前出现自杀者的帐篷里,连同帐篷一起抬起来,像是抬棺一样扛到楼上。
S走进剩下的黑袍者中,回归他众星捧月的地位。
在临走前,他回头看向负二层的所有人,“这次就算我初来乍到的「拜访礼」,下一次,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规者。”
他的话像一根针埋进民众的心里,他们开始忧虑,下一次踩到违规的边缘又该怎么办。
等浩浩荡荡的黑衣者都走了,胖子赶紧跑到陆嘉禾身边,而陆嘉禾早已在地上躺了有一小会儿。
“哎哟我的老天——呃,你醒着啊?”
胖子鬼哭狼嚎地跑上前,以为陆嘉禾昏迷不醒,但凑近一看,发现这小子正一脸安详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陆嘉禾在胖子的搀扶下爬起来,其实除了脖子被掐得痛之外,其他都还好。
S摔他那一下也没对他造成多大影响,他皮糙肉厚的早就没有感觉,只是脖子这种特殊部位,一般很少会有机会让对手触及。
“他这……够狠啊。”
胖子注意到他脖子上红里透青的痕迹,不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陆嘉禾哪里得罪了S,S全程几乎有意在刁难他,要不是大海后面出声,陆嘉禾可能还真会死在S手上。
“你们俩快来谢谢这位姐姐。”
另一边,大海带着一个抱婴儿的女人走到他们面前。
“要不是她急中生智掐了小孩一把,我也找不到机会替你开脱。”
陆嘉禾听后立刻将两手贴紧裤缝,姿势标准地弯腰鞠躬,“姐,谢谢。”
女人摆了摆手,“不要紧的事,我也是悬的很,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用,可有用了!”胖子连忙附和道,“要是没有老妹儿你出手,那个鼻子朝天的小子就直接把他骨头掐断了。”
这之后,也有几个年纪大的阿姨婶婆凑了过来,替陆嘉禾这个长得端正的小伙子打抱不平,但她们话里话外都只是在说秃头男的不对、说他活该遭报应,并没有人敢说那个指挥官的不是。
又寒暄了几句后,大海带他们回到属于他的帐篷里,而在撩开门帘的那一瞬间,坐在帐篷里的人正好同时往外看,和新来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胖子看到帐篷里坐着那个人,刚想开口揶揄大海金屋藏娇,可多看了几眼就发现不对劲,那是个漂亮的年轻男人。
一向走南闯北惯了的胖子头一回在性别上栽了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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