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清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拂过参天的银杏树,满树的绿叶随风舞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树下的蒋春提气凝神,一套五步拳打得虎虎生风,腾挪翻转间皆是气势磅礴。
旁边的孙文辅则是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一个提手的功夫蒋春已经打完了好几势。
“我说老孙,你才四十不到,需要这么早就开始打太极吗?”蒋春收了拳势后又拿起他的佩刀大马金刀的舞了一段刀法。
直到感觉浑身都舒展开了,才拿起石桌上的汗巾给自己擦了把脸。眼神还略带点嫌弃地看了眼一旁仿佛老头附身般慢动作挪动的孙文辅:“你这拳打得软绵绵的一点气势都没有,能有啥用啊。”
孙文辅斜他一眼,依旧慢吞吞地按着自己的节奏摆动作:“你别管。没听老话都说多打太极活到九十九嘛!我要跟你一样打个拳打得跟火烧屁股似的一身汗,还不得累死。”
“哎,你这人……多出汗对身体好!”蒋春拿着汗巾辩解道。
“对对对,身体好,一大早的一身汗臭味。”孙文辅打完最后一势一身清爽的收手,慢悠悠踱到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蒋春:“……”嘿,自己慢吞吞的还嫌弃上他了。
他正想过去再辩个两句,就听一阵脚步声,孟九安正好从中庭外路过。
今日的孟大人穿了件墨绿织金绣竹纹的长衫,腰间挂了块色泽极佳的白玉。映着满园春晖,分外风姿卓然。
只是那一脸迷迷蒙蒙的神色,一看就知道是还没睡清醒。
“大人早!”蒋春和孙文辅不约而同地大声打了招呼。
孟九安往小厨房去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庭院内,应了一声:“早啊。”
“春爷和主簿晨练呢?”
“嗯。”树下的两个人动作同步地点点头。
三人正说着话,就见接壤外院那头的院门口又冒出个人。
袁满半仰着脑袋,叼嘴里着一个芝麻烧饼,双手怀抱着一个大油纸包大步进来了。
“师虎。”
“组布。”
“大呢。”
少年的声音含糊不清。
孟九安侧头看去,阳光正好打在少年脸上,给人笼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煞是好看。
“呦,咱们小袁捕快今儿怎么没走墙头?”他这下算是清醒了,语气中充满着调侃。
袁满将油纸包放到石桌上,抬手摘下嘴里的烧饼,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大人~”
求放过,他这不是改邪归正了么,最近他都没有在衙门内部蹿墙头了呢。
“咋这么早?”蒋春接过徒弟递过来的烧饼。厨房早点都没好,自家这徒弟倒是到衙门了,可够早的。
“媛媛起早做了烧饼,让我带来孝敬师父。也给大人、主簿和桥儿尝尝鲜。”大清早的一出炉袁满就装了一大油纸包,这会儿还冒热气呢。
“原来是孝敬师父的。我们剩下这三只是顺带,可真伤人心呢。”孟九安摇着脑袋走到树下,手却很实诚地拿了一个烧饼。
一入口,外皮酥脆,内里鲜香。
“这是肉饼啊,袁媛可真舍得放料。”
街头最常见的是纯芝麻的烧饼,再奢侈点就是里面包了一些砂糖或者加了一些梅干菜,但一般也就是纯纯的只有菜干。
袁家倒好,做个梅干菜馅的芝麻烧饼里面居然还掺着油渣和肉沫,不愧是做肉食生意的人家,舍得下料。
袁满给孙文辅也拿了个烧饼递过去,后者笑眯眯的接过。
一行四人,人手一个烧饼在银杏树下吃了起来。正吃着,顾桥一手豆浆一手包子从厨房那头过来了:“正打算喊你们吃早点呢,怎么你们都已经吃上了?”
袁满一扬手,一个香气四溢的烧饼送到顾桥嘴边。
顾桥三两口把手里的包子下肚 ,美滋滋地伸手去接,抽着鼻子深深吸了一口:“袁媛姐做的吧,真香!”
蒋春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走,拿过去和大伙儿一起吃吧。”
袁满点点头。
**
一顿鲜香四溢的早点用完袁满就出了门,他闲不住,今儿打算去查一查‘退风散’里面那味被替换了的药材龙前柴胡。
哪曾想叼着一块烧饼的顾桥也出了门,溜溜达达跟了他一路。
袁满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顾桥。
顾桥眨眨眼,面上还沾了两粒烧饼的芝麻。
“桥儿,你这是去哪儿?”
“去常春堂。”顾桥模模糊糊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九哥的症状不见好,我给他配了新药,缺几味药材,打算去药铺看看。”
原来是顺路一道的。
袁满朝着顾桥招招手,后者屁颠屁颠地奔了过去。
穿过一条街一条巷子,转个弯就到了青云街上。两人又走了一段,几步远就能看到常春堂的招牌了。
李大夫那徒弟正好将一位病人送走,一出来就和两人打了个照面。面上无他,说出来的话语气却是不善:“官爷,您又来了。”
“是抓药还是看病?这会儿铺子里可忙着呢!您要是看病抓药,怕是要等上好一会儿才能轮得上呢。您穿着这一身袍子,必然也是做不出那插队的事情来的。”
袁满摸摸鼻子。这语气,看来他们不怎么受待见。
顾桥才不惯着,张嘴就喷:“你这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们怎地不能来?难不成是心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官差上门?”
对方见顾桥说话如此不客气,脸上顿时挂上怒容,指着顾桥就厉声道:“你这小子怎么张口就胡说八道,败坏我们铺子的名声。官爷,这可是和你一道来的,你可得管管。”
顾桥嘴角一勾,抬着下巴傲气输出:“你自己目中无人还倒打一耙,这是看我满哥好说话不同你一般计较是吧。我看李大夫眼光可真不怎么样,找你这种货色当徒弟。”
这下爆雷了。
只见李大夫的那徒弟三步并两步就从台阶上下来,一下冲到顾桥面前,抬手就想揪他的衣领子。
袁满自然不会让顾桥在自己眼皮底下吃亏,侧身就挡在前面。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脾气也太大了吧。
顾桥一把拽住袁满的袖子,一张脸似笑非笑:“我看他敢!”
“三七,不得无礼。”一声呵斥从药铺里传来。李大夫虎着一张脸快步走了出来,“你在干什么?为师就是这般教导你待人接物的。”
“师父。”三七低下头,嘴里依旧愤懑不平,“是他先败坏我们铺子名声的,我才,才……”
顾桥一声冷哼:“我满哥做了什么事让你这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你们常春堂就是这般待客的吗?”
“穿着捕快服就不能来看病?就算不是来看病抓药的,我满哥查案也是为百姓服务,作为平川县的百姓,你们配合难道不应该吗?轮得到你置喙。”
“小友教训的是。”李大夫朝着顾桥和袁满拱了拱手,“多有得罪,还望两位海涵。”
“两位里面请。”
顾桥拉着袁满就往药铺里走,路过三七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你这般脾性,就算医术再好,也德不配位。白瞎了这么好的名字。”
三七愤怒地瞪了一眼顾桥,就见李大夫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师父,我……”
李大夫别过头往里走去。
到了偏厅,三人一时无言。还是李大夫先开了口:“不知两位前来所为何事?”
袁满温声有礼地回道:“在下就是想向李大夫请教一下这龙前柴胡。之前听您说龙前柴胡用得甚少,不知能不能查到出处。”
李大夫大概也是知道袁满的来意,此时也不惊讶,缓缓开口道:“这药材只生长在西面火热之地,对于那恶寒病症颇有效果。一般的小药铺子里是不会有这药材的。”
“你若是要寻出处,城里有些名气的那几家药铺应该是有的,这药材少用,你可以去问问,应该会有记录。”
李大夫说完,看一旁的顾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友好地笑了一下道:“小友可是有话要说?”
李大夫脾性非常好,说话也是耐耐心心的,让顾桥有那么一瞬想起来自己的阿爹。回过神来问道:“李大夫,你们铺子里有珍珠母、羚羊角、熊胆、秦皮、谷精草吗?”
李大夫一听,捋了捋自己并不长的胡子:“这都是些清肝明目的药材,尤其是那谷精草,治疗眼疾必不可少。小友家中可是有人得了眼疾?”
顾桥没有说话。
李大夫也没再多问,只道:“熊胆实在稀有,我们铺子里没有。羚羊角还有一小节,珍珠母和秦皮倒是有,至于谷精草都是去年的,药效上会有些欠缺。”
顾桥道:“我想要新鲜的谷精草。用鲜根入药内服,鲜叶沥汁外敷。”
“新鲜的谷精草还没到季节。”李大夫一句话让顾桥嘴巴都瘪了。
袁满看顾桥情绪有些低落,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我们再去别家问问。”
李大夫笑着道:“小友,这倒不是老夫吹嘘,我们常春堂是整个平川县药材最齐全的铺子。若是一味药我家没有,别家也就不用去了。”
“何况小友要的是新鲜的谷精草。这草药呐,都是有它自己的生成规律和时间的,这是你到哪儿都是没办法改变的。”
顾桥更加不高兴了,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进山一趟去找找。
李大夫以为顾桥是担心家里需要用药的人,出声安慰道:“过些日子老夫之前在山里看好的金钱草和百枝就可以采摘了,小友若是愿意,可以一同前往。谷精草虽还没到季节,但找个一两丛应应急还是能找到的。”
顾桥眼睛一亮,时来运转,这李大夫可真是个好人。
他诚恳道谢:“多谢李大夫!”
袁满也是跟着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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