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披散的头发搭在灰黑色的羊毛大衣,立领遮住我的脸,只留一双眼睛警惕又平淡地看着前路,我走进超市,熟门熟路地从收银台旁的玻璃柜里拿出一只零食袋。
好像就在昨天,我妈为了哄我开心给我买了这个,是一种西瓜味的雪糕,圆圆的糖果大小,外面有一层脆脆的外皮,两颗装的小包装,我妈隔三差五给我带一个,很好吃,入口清甜,虽然是冰糕,但是却没有什么腻味。
今天我妈他们都不在,只能我自己一个人来超市里买。
这种雪糕我只在这里见过有卖,然而这家超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了,天花板上泛着黯淡白光的顶灯也没有要修的样子,整个空间阴暗逼仄,被商品塞的满满的,却还要硬在收银台正前方塞一张双人沙发,沙发小得可怜,劣质的麻布看着有些脏脏的,勉勉强强能睡一个人。
看到那张沙发,我皱了皱眉,上面躺了两个裹着黑色冲锋衣穿着黑色裤子的人,好像是两个中年男人,两个人交叠挤在那张睡一个人都勉强的小沙发上,看样子估计是喝了酒,醉得有些不省人事,这无疑让这个本来就没有几平米的地方显得更加拥挤不堪。
无所谓,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在意我的雪糕可能要化了。
我把雪糕放在收银台上,拿出手机准备付钱。
收银员是个扎马尾辫的年轻女人,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语气很不耐烦。
“56。”
“多少?”这个数字一蹦出来,我还以为我听错了,看了眼柜台上的东西,我确定我只拿了一小包,而不是一箱。
那女人抬起头来,目光厌烦地重复:“56。”
我对于乱收钱这种行为一向嗤之以鼻,顿时怒上心头:“你TM的当我傻么?就这玩意儿56?!我之前来买的时候一直都是几块钱,你乱收钱也要有个度。”
女人一脸无所谓地解释说:“前面两个人没付钱就跑了,你来付喽。”
闻言我一头雾水:“?我那俩人认识都不认识,他们没付钱你去追啊!你让我来付你有没有脑子?会不会工作!”
“追不上了!让你付就你付!那么多话做什么!”
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这女人准是脑子有点问题。我头脑一热,顿时头晕目眩心脏猛跳,气上心头连身体行为都不由自主。
“啪!”
再反应过来时我的一巴掌已经扇到了女人脸上,不知为何,手在触碰她脸的瞬间变得毫无力气,但怒意驱使我像疯魔了一样一下又一下用力扇到女人脸上,想要报复和发泄的心在此刻放大到了极致,里面夹杂这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恨和恶,周围的一切都扭曲,我的眼里只有女人那张脸,而那张脸在我的眼里变得丑恶扭曲。
我听到她嘴里在骂我,但是没听清楚,世界在我的感官里好像隔了一层纱,耳鸣遮盖了女人的怒骂。
不多时我就和女人扭打在一起,我能感到这场战争中无名的爆发力让我站绝对的上风,但我却在一拳又一拳中逐渐失去了作为自我的意识。
再清醒过来时,首先是一股消毒水味儿漫入我的鼻腔,我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里,左右手被绑着束缚带,然而此时我四肢无力,连动一动的力气都好像失去了,大脑空白,长发凌乱地披着,遮住我的耳朵。
门外隐约传来争吵声,我抬头望去,门没有关好,从门缝里我看到我妈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争吵。
我大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想来外面的那个中年男人,估摸着应该是那女人的父亲。
一些对话模模糊糊地穿到我的耳朵里。
“你TM的神经病啊!怎么乱打人还有理!”女人的声音愤怒,到了我耳朵里却隐隐绰绰,
“我就是有神经病,怎么了?自己做出这种缺德的事来活该被打!”
“我有精神病!”
直到再一次睁开眼睛我才意识到,这是我说的话。
“肃静!肃静!”
“怎么不说话了?”
“被告?被告?”
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对话又在我耳边萦绕,我终于能再一次看清我究竟身处何地。
似乎是法庭,我为什么会在法庭上?那家伙不至于连这么点事情都要起诉我吧,可是我刚刚不是还在医院……
我愣在位子上,脸上一片空白,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情绪。
记忆如潮涌般涌入我的脑海,我想起我原本好像确实是在精神病院,那家伙被我打了之后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她的父母不愿意接受调节,坚持要起诉我,然后我被带来了这里,参加这场根本没有什么意义的审判。不过其实我并没有多在意她是否起诉我,毕竟我不仅是未成年,我还是精神病。
可是,我是得了什么病来着,我却是想不起来了……
“咚!”
一锤定音,我什么罪责都不用承担,正准备离开,门口闯进来一个人——是那个被我打了的女人。看来她似乎没什么事了,还能生龙活虎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有她父母说的那么严重。
她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过来,脚步似乎很沉重,女人比我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眼神凌厉。她的眼睛里掺杂这一种很复杂的感情,这种感情通过这道视线感染了我,我甚至感到有一瞬间胆怯。
然而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一阵冗长的耳鸣盖过了她的声音。
我在这个场景最后的记忆,是我插在口袋里的手,摸到了那包快化了的雪糕。
一包只有几块钱的雪糕,如果我早知道会有这些繁琐的事发生,我到底还会不会在意那56块钱,我想我还是会在意的。这就像一场噩梦,我厌恶繁琐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些明明没有必要发生,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我的记忆好像被强加上了一串乱码,也像一块顽强的污渍,怎么擦都擦不掉。
女人深刻的眼神像钉子,把这段记忆钉在了我的脑子里。
……
然而第二天,我又去了那个超市。
女人肯定是被换掉了,可能还没有招到新的收银员,收银台那里没人,然而那张小沙发上,两个醉了酒的男人还纠缠着躺在那里……哦不,今天好像少了一个。
我还是老样子,从收银台旁边的玻璃柜里想拿雪糕,但今天的雪糕好像卖光了。或许是来晚了吗?我运气一向差得可以。超市里没有窗,我往门外望去,天色暗沉看不出时间,外景一片混沌,像是雾霾天气。
就在这时,从我的背后伸过来一只粗糙的大手,手心摊开是一包雪糕。
转头一看,是个中年男人,看面相不是东方人,胡子没挂干净,青茬留在下巴上,棕黑色的头发微卷略长,邋里邋遢但还保留几分整洁,看上去像是西方国家的街头流浪汉。
我看到他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和黑裤子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就是昨天小沙发上的另一个男人。此时这个男人笑着看我,把雪糕袋子往我怀里塞:“跟我走吧。”
现在想来这是一句非常匪夷所思甚至愚蠢的话,哪怕是一个刚懂事的小孩子都不一定会因为一个雪糕跟一个陌生男人走,这种一听就是拐小孩的话傻子都不一定会真的跟着去。
谁跟着去谁是智障。
然而我却鬼使神差地,大脑瞬间放空,接过雪糕,就毫无防备地跟着他走了。
对,我是智障。
我能感觉到男人楼抱着我,推着我往前走,他的脸就贴着我的脸,他身上的味道陌生,无法形容,不难闻也不好闻,有点像山里的味道,湿冷的。
他一路上和我说了很多话,我却没有在听,我的心思一直放在他抱着我这件事上。对于和这个陌生男人的肢体接触,我并不算排斥,却也没有很接受,很奇怪的一种心理,我不可否认地有享受的心理在,但是这种想法让我自己感到无比恶心。
或许我自己就是一个很恶心的人吧。
我对他在我身上揩油的举动熟视无睹,或许是因为他长得没有很难看,甚至算得上有几分魅力,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当时确实不太在乎,或者说没有心思在乎。
这趟路走得好像一瞬间的事,我全然不在状态,就像是一个没有大脑的木偶,或者说像是中邪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连留存的记忆也很少。
就连我的视线也模糊,远处隐隐绰绰是灯火通明,昏黄天光大概是傍晚,大道宽敞,两旁梧桐遮蔽。我眼神空洞,印象里此处应该是夜市,往里听说是小镇,可再往前树木繁茂,漆黑一片,山如沉思者默默地坐落在此,不像是有一个镇子的人居住。
男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我唯独记得这个男人好像说过他的名字,是一串英文,我没记住,哪怕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还是没记住,所以我习惯在心底里称呼他——
X先生。
这个雪糕是我做梦梦到的,所以我想问到底有没有这种雪糕,或者类似的,我真的很想吃
另外说一句,看下去好吗?这本比较慢热但是为了保持新鲜感我不想剧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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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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