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坦白

距离路口不远的食肆包间里,‘瘸腿’和‘失声’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孟玉宁从刚才遇到郑逸泽,就开始想怎么跟他说自己是怎么突然变好的了。

其实这次来州府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恢复‘失声’的,对外说的理由也是早就想好了的,就说是换了个环境,心里一松,突然就能说话了。

但是现在遇到的是郑逸泽,孟玉宁有点不想用想好的理由搪塞他。

在经历了和庄子和相看成功,最后却经不起一点风浪以分手为结局后,郑逸泽这个爱装的同乡,跟自己无亲无故的,却能在自己‘失声’后不顾可能会出现的流言,和表哥他们一起去看望自己。

这样真心把自己当朋友的人,孟玉宁决定对他实话实说,不用编好的理由。

毕竟亲近的人家也都知道了自己其实只是短暂的‘失声’,延续‘失声’时间,只是为了彼此不伤和气的推了与庄家的亲事。

孟玉宁现在对待真心珍惜的很,郑逸泽既然真心把自己当朋友,自己就给他真朋友该有的待遇。

父亲点好菜,店伙计出去叫菜,包间内再没外人,孟玉宁就对郑逸泽说:“其实,我完全‘失声’只有半天,你们去看我那天,已经恢复正常说话了,只是声音比较难听,原想着进屋后再和你们说,却没想到……”

孟玉宁说到这里,失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话虽未道完,身为当时在场的人,郑逸泽已经明白原因。

女孩子的脸面多金贵呀,孟玉宁能跟自己说这些,完全超出了郑逸泽的预想,他赶紧道了句:“我明白。”

郑逸泽说完,也把自己刚才想出来的理由抛开:“其实,去年我来州府治疗的时候,腿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孟玉宁听完,恍然道:“我就说嘛,你受伤的时候我是见了的,只是伤了小腿,二次受伤也不可能伤到别的地方,就算重新长或者是长错位了,县里的大夫也该是能治的,怎么就难好了!

原来当时就已经差不多好了。”

郑逸泽向来多思,孟玉宁对他说了自己的实情,他脑子一热,把自己的实际情况也说了。

说完心里就开始后悔,但是见孟玉宁听完,只说了她当初的疑惑,对自己为什么要夸大伤情来州府治疗却只字未提。

说都说了,而且自己正常行走还被人家撞了个正着,干脆一次说清楚算了,反正孟家父女不是那心里藏奸的小人,就算不耻自己的行为,也不会去到处宣扬。

郑逸泽继续道:“堂兄赌博,家里拿了大半的家底给他还了赌债,大伯又被他给气病了,我爹想着让我回去接替大伯跟他一起去刨树,好养活一大家子。”

他说的平静,但是孟玉宁听的却气的不行,愤然道:“凭什么呀!当时给他还赌债的时候,你们就该分家,没分家就给他还了赌债,往后一大家子就该他来养,怎么就变成你回去接替你大伯去刨树!他还是当哥的呢,怎么不让他去!”

郑逸泽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垂着头,听孟玉宁愤愤不平的说了这些,他不止面上的平静维持不住,就连内心也剧烈跳动了起来。

压下内心的欢腾,郑逸泽轻声道了句:“家里的事由我爹做主,当儿子的,不能忤逆父亲!”

一直默不作声听他们互说隐瞒缘由的孟卫行终于开口了,“你爹糊涂,你当初没跟他回去是对的。”

郑逸泽自小接受的是忠孝教育,和舅舅商议着用腿伤的理由避开了回家接替刨树的事,郑逸泽内心时刻都要承受自己做了不孝的事的煎熬。

这样不孝的行为,同龄人的认同最多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唯一的异类,来自父辈同龄人的认同,让郑逸泽心中的自我批判瞬间降低了一半。

心里太过激动,郑逸泽几乎要红了眼眶。

孟卫行继续道:“你没跟他回去,你们家刨树的事不是也没掉地下么,兄弟之间确实该帮扶,若是你大伯无子,你确实该接替他和你爹一起去刨树来养活一大家子,但是在你大伯有子而且还比你大的情况下,你爹还只想着让你回去接替,就太过糊涂了!”

郑逸泽不停的点头:“我舅舅也是这么说的……”

孟卫行听完郑逸泽来州府的所有前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在你还有真心为你着想的舅舅,你腿伤恢复的事我们不会往外说,以后再出门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一些。”

郑逸泽却摇头:“我也不用再装下去了,我娘来信,说想用她嫁妆土地的收益,专供我弟弟读书。”

孟玉宁听完,前世种种再次从脑海深处浮出,这种被父母无视、放弃的无力和伤心,还有那无边无际的不安,让她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幸好爹爹就在身边,心中的不安迅速被抚平。

再看郑逸泽,孟玉宁真心觉得他怪可怜的,腿伤还没好,亲爹就要他跟着去刨树,好养活大伯那一家子。

好不容易靠着舅舅,保住了母亲的嫁妆土地不被充到公里,又被母亲放弃,把希望全部投到了弟弟身上。

这个时代,被父母双双背刺的长子,还真不多见!

娘偏心但是有个公正爹的孟卫行:“……”

包间内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郑逸泽就是因为接到了母亲的来信,才憋闷的受不了,一时不慎,连拐杖都忘了拿,直接出了门。

至于出来做什么,倒是没什么目的地,只是不想待在那间简单的出租房里,出来喘一口气而已。

孟卫行也实在找不出劝解的语言,也知道郑逸泽被父母双双放弃后,根本不可能重新回家生活。

孟卫行干脆抛开劝解的话题,对郑逸泽说:“以后我大多数时候都会在州府做事,生活上有什么难处跟孟叔说,熬过去这几年,等以后你成家了,这些事也就都过去了。”

孟卫行这些不算劝解的话,把郑逸泽压在胸口的不甘都抚平了一半。

只是相识的普通长辈都能对自己说出这样愿意帮扶的话,证明自己真不是一个让人完全讨厌的人。

郑逸泽内心轻松了不少,对孟卫行回道:“多谢孟叔,我母亲的嫁妆土地收益,其实我也没用过,去年给书坊抄书,见书坊里的话本卖的挺好,我就试着自己写了一本,没想到书坊的掌柜的直接就收了,刻印出来销售的也挺好,生活上是没什么困难的。”

孟玉宁听他说自己写话本,突然就想到了之前他送的书,“上次的书,不会就是你写的吧?”

她只是试着问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却得到了郑逸泽肯定的回答:“是”

孟玉宁惊讶道:“你就是青墨?!!”

郑逸泽少有见她这样惊讶过,“其实上次我已经准备好跟你实说的,只是你并没细问。”

孟玉宁:“我以为你说手底下有书,是为了倒卖的,所以才没细问的,根本没想到你就是青墨!”

说完这些,孟玉宁又对郑逸泽说了他的书小伙伴们有多喜欢。

因为话题的转移,包间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饭菜上来后,又说起了以后的打算。

孟玉宁说了自己要在隔壁州府再开一个香品作坊的事,然后又信心满满的说道:“等这一个作坊做起来,下一个目标就是在州府开香楼,地方我都买好了,名字也取好了,就叫‘一品香’,我要做到全州府香品第一!”

郑逸泽从她的眼中,看到的全部都是对事业的势在必得,至于说女孩子退亲后的失落和沮丧,那是丁点没有。

郑逸泽真心道:“你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孟玉宁:“等以后我做到全州府香品第一,甚至全大安朝香品第一,这点相看好了最后没成的事,就不算什么了。

等以后,全大安的人都知道了青墨的书,你家里的这些事,也一样不算大事了!”

郑逸泽被她的自信感染,端起酒杯,示敬道:“借你吉言!”说完一饮而尽。

……

下午,重新回到出租屋内,郑逸泽心里的怨愤和不甘已经消散了大半,拿起母亲的来信又看了一遍。

看完后,心里依然如同针扎,但是他已经能理智对待了。

母亲因为性子不强硬,父亲又是个把孝悌看的比命重的,在家里总是被处处不如她的大伯母压制着。

以前家里的日子在村里过的还算宽裕,自己不管是身高模样还是读书做事,都比两个堂兄强,多少还是能缓解母亲在家事上面不顺引起的心烦。

现在自己出来治伤,堂兄做下的事,时间长了,家里的人也就过去了,母亲再和大伯娘有了摩擦,因为自己腿伤迟迟不好,在村里人口中,应该早已不是能扛起家事的人了。

没了中用的儿子,母亲心里没了指望,这才想着要专供二弟读书,好给她争一份气。

自从堂兄赌博事发,自己因为腿伤,他因为赌债,两人都没再去过学堂,但是二弟却没有退学,他又比自己小了四岁,哪怕父亲不想让二弟再读下去,母亲只要咬定让他上到自己退学的年龄,家里其他人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只可惜,她不会从家里争取,只会在两个儿子之间做出取舍。

郑逸泽摇头苦笑,放下母亲的来信,提笔给舅舅写了一封信。

母亲的嫁妆收益自己根本就没动过,但是弟弟的读书费用,该家里的出的,就得家里出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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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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