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在下有一道难题。”
展昭和一男一女坐在院中的石亭里,他眉头紧蹙,似乎在思量心中的难题该怎么开口。
坐他对面的那对男女都很年轻,男子二十二、三岁,仪表堂堂,斯文儒雅;女子十七八岁,秀眉凤目,玉颊樱唇,长得很是美丽。
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很默契的保持缄默,等他开口。
展昭思量片刻,“有位姑娘,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她就变了……不是姑娘突然就变了,是突然就不是……不!相貌还是她,性情也和以前一样,但姑娘说她不是她了,她和我……”
他说到“我”字时又突然打住了,快速地往对面那对男女各扫了一眼,改口说:“不是我!其实是在下的一位朋友,他最近……快成亲了,那位姑娘就是在下那位朋友的未婚妻子,这些事都是那位朋友亲口告诉在下的。”
对面那对男女听他改口后忍不住相觑一眼,随即端正视线,神色如常,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中有那么一丝耐人寻味。
展昭见状,脸上逐渐发烫,慌忙以拳挡口,轻咳两声,“是差不多三个月前的事,有一天,他未婚妻子突然对他说‘她和他已经不一样了’,在下……的那位朋友想不明白的是,前后都是同样的人,怎么突然就不一样了?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娶得还是他心爱之人么?两位,实不相瞒,在下的那位朋友和他的未婚妻子一起经历了很多,数次九死一生,次次同生共死,本是天生一对,但突然之间一个人却没有了那段生死相依的记忆,就像被上天动手抹去了一样……”
啊梨!
展昭目不转睛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黄梨,她今年刚满十八岁,皮肤白皙细嫩,三庭匀称,眉清目秀,她的整张脸最出彩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灵动,仿佛会说话一样。
只见她站到自己面前,背着双手,歪着脑袋,向他灿烂微笑。前世,自白玉堂死后她就很少这样笑了,就算后来她改嫁给他,就算后来他们重修旧好,她也很少这样笑……
“是失忆吗?”
“不是失忆……大概是失忆,和失忆很像,但不是失忆!”
“就算没有那段记忆,她还是她呀。”
“展大侠,想来你……的那位朋友很喜爱他的未婚妻子,既然喜爱,两个人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那她有没有那段记忆又有何关系呢。”
展昭的目光落在黄梨身上,脑海里却自动浮现出那天晚上与沈宁、马晟二人在雄州望月山庄会面时的情景。
前世他到雄州时,沈宁、马晟已死,那天晚上算是他们三人的首次见面,那二人虽无武功,展昭却与他们甚相投合,聊得兴起,直至东方露出鱼肚白,三人才尽兴分别。
但在分别之前,展昭将自己的心事尽与那二人说了,并请他们起身从石亭走到月洞门,再从月洞门走回石亭。“这件事实在离奇,回到起点后,一个人有这段经历,另一个人却没有,而且所有在‘梦中’经历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马晟思索良久,得出展昭得了离魂症,姑娘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展昭或则他的那位朋友!“神气不宁,每卧则魂魄飞扬,是以能魂游太虚……”
离魂症!
如果没有黄梨这位不是凡品之人,如果没有白玉堂在他面前消失,他或许会怀疑自己得了离魂症,但是恰恰有黄梨这个人,恰恰白玉堂真的在他面前消失了,所有他绝不可能得了离魂症。
想到被初见面的朋友误解,展昭的两个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上跑。
“展大哥,想起什么高兴的事啦?”
听到黄梨问他话,展昭抬眼一观,她就这样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从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他自己。
沈宁说得对,她还是她!
他喜爱的人是她,和她有没有那段记忆没关系!
展昭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我午间在开封府遇到你表叔,我就知道你很快就会来找我。”笑容荡漾在他脸上,像一盆开不败的花。
“不是我表叔……”
黄梨本想否认,转念一想,改口说:“表叔说怕我思念展大哥,所以特意回来告诉我。”说罢,她微扬下巴,嘴角微露笑容,顾盼之间更显得她娇俏迷人。
展昭不由得看痴了,眼含期待的问:“那你思念我吗?”
黄梨没料到他会问得这般直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认真打量着他,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瞬间就羞红了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甜蜜蜜的点点头。
“我也思念你。”
展昭忽然想起一物,让黄梨在这里等他一下。他很高兴,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在折回房间的路上不断回头,竟是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黄梨见他如此模样,羞得不成样子,抚着发烫的脸直笑。
没一会儿展昭就从主屋出来了,他背着右手,神神秘秘地走到她身前,按耐了好一会儿才从背后拿出一只半尺来长、两寸来宽的木盒。
黄梨瞅着木盒眼熟,忽然想起来就是前段时间二人撕破脸时她退还给他的那只。
“上次送你这个是因你十八岁生辰,当时不好明说。”
展昭解释一句,跟着就取出盒中的珍珠发钗,替她插在她的发髻上,然后再替她理顺垂下的珍珠流苏。
“你今日……有些不同。”黄梨微微扬起头,忍着羞涩的心情看着他。
“有什么不同,我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展昭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勾住流苏的手指顺势滑过她光滑的脸蛋,“你的脸好烫”,他与她调笑一句,然后情不自禁地用手背轻抚她的脸。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长睫毛不停颤动,显得她很是紧张,她重重呼吸着,微张的唇像一枚诱人的樱桃。
她的眉眼,她身上飘着的淡淡花香,她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沉醉,慢慢的,他俯下身,嘴唇轻轻触在她柔软的唇上。
正要吻住她的唇,一道“咚咚”的脚步声在他耳畔炸了一下,紧接着不合时宜的呼喊在院门口响了起来。
“大……大人……”
展昭心头一跳,赶紧别开脸,马上朝旁走开两步,又拭额、又揉鼻的,紧张的掩饰住刚刚的耳鬓厮磨和缱绻旖旎。
他干咳两声,红着脸看了一眼呆在院门口、进退两难的卫清,然后视线又不断往黄梨那边投去,她比自己更加慌张窘迫,就像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顽童,背着身子,不敢见人。
展昭又想自己好不容易才能与妻子恢复亲昵,却被这个没眼力劲的卫清破坏,心中又甚觉恼怒,“何事”两个字几乎是从喉头吼出来的。
“宫中派了薪炭下来……小的就做主收下了。大人,黄姑娘,小的告退!”卫清见展昭神情不对,一揖到地,溜之大吉。
这个卫清!
展昭气得咬牙切齿,好在碍事的人终于走了,他踱步到黄梨身后,“这个卫清……这点小事都来报。”
他低声埋怨了一句,正欲从她身后搂住她,好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吻,不想黄梨头也没回就递来一枚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指环。
展昭这时心里眼里都是对她的渴望,哪还有心思收礼,心不在焉地接过那枚指环,本想戴在手上,不想看清指环后他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这枚指环他前世曾见过。“你哪儿来的!”
“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黄梨平复了下心情才转回身面对展昭,将安平郡王赵允宜请她喝茶的事源源本本告诉了他,末了又补充说:“那天走的时候他取下来说是送我的见面礼,以后我们成亲他再另备一份礼物。我说了我不要,我还说你不喜欢我收他人礼物,他要我不告诉你,让我偷偷收着,他执意给我!这颗宝石太大了,我没见过这么大的,当时就多看了一眼,可不是我贪他戒指。”
她微蹙眉头,流露出不满的情绪,跟着又低声嘀咕道:“当时大家都看着,搞得我好像特别市侩一样。”
展昭看了她好几眼,忽然想起前世她曾自辩她不是一个市侩的人:
展大哥,我这不是市侩,我只是单纯喜欢钱……不,是有价值的事物,我只是单纯喜欢有价值的事物……
“还有我说我和你吵架是因为看见你同其他姑娘说话,我这样说,他可能会误会你是好色之徒。”
展昭收回飘远的思绪,见她这时眼也不眨的望着自己,关怀之情溢于言表,他心中像灌了蜜那样甜,“你担心你那样说对我名声不好?”
黄梨连连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误会了最好,人有弱点才不会被人太过防备……”
说到这儿,展昭话音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或许……从这时起我应该时常逛逛窑子,时常约三五友人吃吃花酒……”
他话还没说完黄梨就发火了:“你敢!”提掌就要打他。
展昭本能的躲了一下,笑道:“不敢不敢!娘子太凶,管得严!”
黄梨的脸“刷”的一下再次翻红,结巴道:“我……我哪里凶了!还没……成亲,你叫谁……娘子!你要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干我何事!”她来了气,跺跺脚,转身欲走。
展昭当即跃到她面前,拦住她,保证他不开玩笑了,并将蓝宝石指环递还给她:“他既然送你了,你就好好收着。”跟着又指着那枚指环,强调那枚指环很值钱,“贪钱最好,只要你贪钱,他就不怕你说出他的秘密。”
黄梨看着那枚重新回到手中的指环,双眼发光,“不情不愿”的将指环收进荷包里,然后又将荷包妥当的贴身藏好。“可惜我不能回到我的世界,不然有这个我可发财了,不过也没关系,如果以后我有了孩子,我就传给我孩子,我孩子再传给我孙子,一代传一代,当传家宝。哈哈,我多少代以后一出生可就是千万、亿万富翁啦。”
展昭一直看着她,眼底升起无限柔情,“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第一个孩子叫麒英,展麒英。”
黄梨听过这名字,瘪了瘪嘴:“这又是上一世的事呀。”
展昭拉起她的手,恳切道:“不管是不是上一世,不管有没有上一世,黄梨,这一世你我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嗯,从我们认识,到我向你提亲,再到我们以后成亲生子,全都重新开始。黄梨,你愿不愿意?”
黄梨直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儿,“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跟着眼眶一热,眼泪不断从眼睛里滚落下来,“我刚刚还想着如果你今后想纳妾,我一定想各种方法整治你,我甚至想过去买几斤巴豆,只要你敢纳妾就让你拉肚子。你……你这样显得我很小人,而且还很卑劣。”
“你不是小人,更不卑劣,相反你是世上最真实的一个人,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你永远都只做你自己!黄梨,在这方面你比我好太多!”
展昭满腔柔情,内心更是难以平静,一把将哭泣的她拉到自己怀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