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时,三排桌上是丰盛的四菜一汤,二排是二菜一汤,一排则只有馒头和汤。
虽说馒头不限量,不至于饿着,但看着人家大快朵颐,一排的人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早上送绿豆汤的炊事班长也是好心,便在二、三排的量分完后拣了好肉,分装了小碗送过来,一排每桌都有一碗。
宋喜觑着代战似乎没打算瞧见,忙美滋滋地向班长作揖道谢。
他动筷吃了一大口红烧肉,既烫又满足地发出一声惊叹。见纪凡潇嚼了半个馒头便放下,喝了口汤要走。
同他一道的还有好几位,均是皱着眉头咬了两口馒头就要走,宋喜忙拉住他:“纪少别走呀,多好的红烧肉,赶紧来一块!”
纪凡潇闷闷地道:“不用了,跟着我受累了,各位多吃点。”
宋喜和对桌忙拽他:“别呀纪少,队长那人就这样。今天兄弟们毛孔都跑畅快了,大不了以后再多练练呗!这荒郊野岭的集训地也没个服务社买吃食,饿过了这顿,明天得多难挨!”
宋喜也鹌鹑似的猛点头道:“是啊纪少!你要是跟队长过不去,就得今天吃好了,明天训练拿第一打他的脸!”
纪凡潇虽轻哼了一声,还是坐下接了宋喜给他夹的肉:“我还差个第一么!”
只是纪少爷好鱼好肉的吃惯了,就算进了部队,新兵连和特战的食堂也是顶尖的。他就着肉又啃了两口馒头,怎么也噎得慌。
他这一走,也有不少人跟着将没吃几口的馒头往泔水桶里倒,走出饭堂时代战在门帘前吹哨:“一排的吃完了集|合!”
一排的饭食虽然不算好,学员经受了这一天,也都还为明天的训练奋力狼吞虎咽着。
只是听代战口气不对,众人也不敢太慢,一时咕噜汤和嚼馒头的都齐齐加速,忙乱的很。
各人吃完带上餐盘,见代战在泔水桶边守着,忙在后头排成一队。也有二三排吃得快的循声张望。
等一排集|合了,代战走到泔水桶里,看了看那浅浅的汤水里泛着十几个大馒头,捞起一个,掰开那白面面的馒头,嚼了起来。
学员们大惊,有人急叫道:“队长!”
还有的反应过来,扑过去跟着捞馒头吃,有眼色的忙认错道:“报告队长!对不起队长,我今天胃痛,不应该浪费粮食!”说着也抓起馒头开始吃。
代战边嚼馒头边点头道:“胃痛就别吃了,我吃。”
新兵连时班长一个口令就能折腾得整个班人仰马翻,指导员和连长的雷霆之怒更是教全连整整一周都过不安稳,何况代战这么大个首长在这吃起了泔水桶!
二三排慌不择路地嚼着自己的牛排和鸡腿扑过来,就着馒头吃。
裴张跑过来时连带将一脸懵的纪凡潇也抓到泔水桶边,被裴张递了一个馒头,嫌弃地还是塞进了嘴。
代战三两下咽下一个大白馒头,看着众学员道:“都知道这里是集训地,荒郊野岭的没有服务社,粮食运过来都不容易。既然好的吃不惯,那这些也别浪费了。”
纪凡潇虽然不明白这厮抽什么风,也大概知道这桩倒霉事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就着泡了汤后稀软又窜味儿的馒头往下咽。
有人已经拿饭碗舀起汤水来喝,纪凡潇呕地一声差点反胃吐出来,被裴张不由分说捂住了嘴。
纪凡潇瞪着他,裴张小声道:“你给我咽回去,信不信就算你吐里头,他也得叫我们吃完了!”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炊事班刷泔水桶的班长什么时候下班。
回宿舍后,纪凡潇刷了三趟牙,想抠着自己的喉咙挖出来,直到裴张将本周的训练计划整好贴在床头,一直到宋喜和薛玉琨过来串铺,他才终于消停了。
裴张斜睨着他:“不丢人啊?”
憋屈了半天的纪凡潇愤怒地一拳砸在桌上道:“不是!他有病吧?”
“噗!”纪凡潇震惊地看着忍俊不禁的裴张,疑惑地一时间忘了气道:“怎么,见我吃瘪这么开心?”
薛玉琨还保持着一点淡淡的矜持,宋喜已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纪少,我还以为你好了呢!”
纪凡潇无语道:“怎么个意思?”
宋喜狂笑:“就你新兵连那个天天找班长不痛快那个劲儿,一看就没挨过训。后来突然老实了,我们还纳闷呢,原来下连了还这样儿啊!”
纪凡潇黑着脸道:“怎么,泔水你们常吃?”
“咳咳咳!”宋喜口水呛在嗓子眼里连连摆手道:“那那那没有,不至于,我我我也是第一回。”薛玉琨给他背后顺了顺气,宋喜这才好了些。
薛玉琨对着纪凡潇道:“也没有,就是大家连队里野训的时候多少也有不准浪费的规矩,当然也没有队长这么,呃,极端。”
纪凡潇一挥手:“神经!”
薛玉琨和宋喜据说是结成了什么体能和明光铠互助小组,两人前脚哥俩好地去训练场,后脚裴张从器材室力量训练完回来洗了个头,见纪凡潇还是坐在床边没有动静。
搭在裴张肩上的毛巾还在滴水,半干的头发蒸腾出丝丝缕缕的雾气。
纪凡潇抬头看向他,裴张想了一会,张嘴:“要不,陪你打一架?”
纪凡潇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跳起来一手搭上他的肩:“走!”
纪凡潇拉着他往训练场走,裴张将他拽住,示意右手方向:“现在电子通讯的在夜训,走另一头没人。”
纪凡潇乐:“好你个裴裴,该不会是老早就想揍我一顿了吧!”
到了障碍训练场,纪凡潇环顾四周被三米高墙遮挡住的阴影下,暗沉无光,且地上铺就的细沙也有一定的缓冲作用,真是个夜黑风高的干架好去处。
裴张话不多说就是一拳过来,纪凡潇条件反射要避开。可转念一想,又索性一个勾拳狠狠撞上去,十成十的冲劲震得两人虎口发麻。
纪凡潇见裴张皱眉,甩了甩手:“怎么,不是要陪我?”
裴张道:“再来!”
这次两人均是好斗地冲上前,新兵连别后数月,不仅是裴张对纪凡潇的长进感到兴味,纪凡潇也想瞧瞧他在仓库耽搁了多少。
上次明光铠对决时两人均急于拿分去打靶,招式多讨巧,也因明光铠掌握的不够熟练,不算尽兴,今晚总算见识了。
虽说无缘特战旅,裴张还是并未落下自己的基础体能,也常去健身房开小灶。
虽说久未与人动手,在他自己琢磨之下,招式间多了凝练与沉稳,不似先前的野路子了。
而纪凡潇上次见面时还是讲究体面的少爷,这次也去了虚头巴脑,直取要害。
两人这次过招并不为了争个高下,裴张重在防守和喂招,纪凡潇心中有气,但也不至于随处撒野。
两人彼此过了一把新近习得的招式,□□成劲道,也不算留手。
一番折腾下来,再加上今天本就不低的训练量,均是酣畅淋漓。
裴张倚在路灯边上,看纪凡潇屈着一条长腿靠着器材,就伸手拉他一把。
纪凡潇许是累了,又或者习惯性地逗他玩,握住裴张的手一点劲没用,反拽得裴张向前了一步。
裴张一使劲,纪凡潇便拖着他的手腕冲起来了,一时间两人的距离贴的有些太近,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喘息。
路灯下映照地纪凡潇的一双眼亮的像星子:“记不记得咱们新兵连打架那会?”
他乐不可支地撑住裴张的肩,裴张满脑子都是连部小康班长的眼神,不自然地岔开话题道:“我看你就是欠揍。没事了就回去,一会该点名了。”
纪凡潇嗤道:“我能有什么事,被人看不惯而已,这种我从小到大可见多了!”
裴张欲言又止,纪凡潇自顾自道:“没关系的,我都知道。他这么针对我,都是因为想培养我,一定是因为他觉得我是个天才!”
裴张没出口的话被口水狠狠呛了回去,见纪凡潇信心满满,也觉得自己不必多言。
突然纪凡潇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裴张,裴张被他探究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紧,只听纪凡潇啧啧称奇道:“裴裴啊,你怎么泔水都能吃那么多,你是真饿啊!”
裴张:“......滚!”
晚点名后纪凡潇还拉着裴张要去加训,却被代战叫住了。
纪凡潇原以为这家伙对自己还有什么不顺眼的没说完,却见他对裴张招了招手。
解散后学员们都三三两两带回洗漱,很快只剩代战站在队门前,和偶尔巡视经过的岗哨。
裴张走上前,听他道:“你报了电报的科目训练。”
裴张嗯了一声。
代战道:“你的目标是狙击手。”
裴张沉默了一会道:“我希望能保证单兵作战的最高水准。”
代战不客气地道:“和团队作战的最低效率。”
裴张看着他,代战应该是点名前吸的烟,现在说话的气息都萦绕着浅淡的味道,听起来更低沉些。
裴张道:“我只是……”
代战道:“只是不相信自己的战友。”裴张不说话了。
代战从迷彩服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背朝他点燃了,吸一口,很渺远地道:“下午纪凡潇的做法,你怎么看?”
裴张心中焦灼,却还是坦诚地道:“我不赞同,但尊重他的选择。”
代战又吸了一口,转身对他道:“本质上你们是一类人。尖刀不仅是最锋利的兵刃,更因行差踏错皆承载牵系多少性命的分量,故而每一步都如行走刀尖之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是少爷们的玩具和英雄们的勋章。”
代战掐灭烟头问他:“你会将一柄锋利无匹却无法控制朝向的佩刀留在贴身处么?”
裴张不记得代战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队门口的岗哨吹了熄灯哨,纪凡潇过来问,他才怔怔地走了回去。
纪凡潇问:“他跟你说什么了?失魂落魄的。”
裴张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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