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头顶盘旋的直升机逐渐远去,纪凡潇臭着脸去拿医药盒,要给裴张上药。
裴张稍微往后退了下,他便暴躁地低吼道:“别动!”
裴张暗中想,对脑子撞坏了、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要宽容,便乖觉地坐在树下,让纪凡潇给他缝针。
纪少看着实在不像会照顾伤员的人,即使轻手轻脚还是笨拙得很。
裴张忍不住开口:“上了麻药,不疼的。”
纪凡潇没回话,低头抿着嘴的样子,像做错事又不肯开口的小孩。
也确实刚成年吧,裴张回想起新兵连时瞟到他的资料,属龙,擦着满十七的边就被送进来,自己长他两岁,该多担待些。
就在裴张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时,纪凡潇突兀地开口:“一会你歇着,我上去看看,咱们连夜走最近的路出去。”
裴张点头:“我把这熊肉料理了,费这么大功夫不尝尝多可惜。”
纪凡潇心情缓和了些,还是有些脸臭道:“你脑子怎么长的,不说藏好伤口,送上去给人啃,嫌第一回咬轻了是吧。”
裴张耸肩:“反正已经废了,也不会有多余的战力损失。”
纪凡潇忍着怒气道:“你的枪是用完就丢,不保养的吗?”
裴张认真地道:“平时当然会,可战场上你会在乎武器被消耗吗,像刚才卷刃的匕首。”
刚刚平复一点心情的纪凡潇瞬间又心头火起:“你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当武器消耗掉!”
裴张莫名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
纪凡潇心里默念道不和伤员计较,不和傻批争吵,心内咆哮了好一会,终于低声道:“你这样怎么进尖刀,这不是你最大的愿望吗。”
裴张的目光飘地有些远:“我的确很想进特战,但那是为了更好地战斗,为了我想守护的一切,包括我的战友。”
纪凡潇身子歪了歪,就势倚在树上,裴张的目光转向他:“晕吗。”
纪凡潇憋了一会,还是开口道:“你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沾了菜牙。”
裴张闭嘴了,舔了舔后槽牙,只当错付的战友情喂了狗。
接着两人沉默地给对方处理完了伤口,纪凡潇上树观测地形后,听裴张的指示挑了黑熊身上最有嚼劲的肉分成两份,配上野菜腌制分装,往最近的方向行去。
一直到了较为安全的地方,纪凡潇便捡了些柴禾来生火,裴张另一只完好手熟练地在火堆上翻烤起来。
至少这两天他们不缺干粮,裴张回过神来喃喃道:“打下一只亚种和捡到一块压缩饼干居然是相同的分数。”
纪凡潇吃着鲜香的野味嘎嘎笑,撒上了医药箱里惊奇出现的调料包,递了裴张一大块:“有椒盐和胡椒粉的!”。
裴张乜着他:“认识?”
纪凡潇自顾自得意道:“那可不,本少爷风流倜傥,自然走到哪里都吃香。”
裴张若有所思:“好姐姐这口是吧。”
纪凡潇脸色僵了僵,一摆手道:“嗨,尧姐是肖烨同事家的,从小军区大院里认识。”
纪凡潇咀嚼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一瞬,问他:“你还记得三班的赵亮吗?”
裴张歇在火炉边,暖和地很,记忆又重现那个寒冷的冬日,一闪而过营长和教导员接电话时冷漠的口吻。
它会变,是什么意思?亚种变成人,还是人变成亚种?
然而今日消耗着实有些大,熄灭火堆后纪凡潇坚持要守岗,裴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意识中好像还没几分钟又被叫了起来,他眼前一片朦胧:“要换岗了吗?”
“裴张,裴张你醒醒,麻药过了,你疼不疼啊。”
裴张醒过来就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差点没眼前一黑,迟钝了两秒才看见纪凡潇那张一脸关切地很欠揍的脸,他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两个字:“还好。”
纪凡潇欣慰道:“那就好,我怕你忘了。”
……忘了疼吗。
纪凡潇理直气壮地塞他一颗止疼药:“给,免得一会疼醒。”
裴张看着他,一脸无声的谴责:所以你就在疼醒之前先把我叫醒?
裴张没力气开口骂他,看这家伙从医药包里掏出酒精和纱布:“换个药吧,你那血都渗满了,招蚂蝗。”
裴张道:“你睡会吧,我接岗。”
纪凡潇道:“不睡了,你再歇会,咱们出发。”
裴张看着依旧深浓的夜色,却也觉得两人的伤势都耽搁不起,便点头启程。
之后的这段路,部分是由于伤势导致的意识混沌,另外也是由于有了50的加分托底。
两个伤员一改此前激进的战略,谨小慎微地缩在补给点位吃黑熊肉,狗狗祟祟盯着抢了两杆枪,便远离了战场的硝烟潜心赶路,预备去指挥所附近蹲一个通信兵。
也许是开头运气太差,之后还算顺利,两人在指挥所休整几个小时,竟然蹲到了宋喜和薛玉琨。
宋喜饿着肚子抱着电台,薛玉琨则照旧破破烂烂地带着50的负分,不过已经算是能期待的最好情况了。
结合小队的战损情况,这次几人预备由宋喜前往打头阵,纪凡潇和薛玉琨隐蔽在指挥所周围探听消息,裴张则带着他的枪在树上阴暗爬行,伺机出动。
不同于上次有霍排撑腰,这次薛玉琨苟延残喘到结局,打算延续低调的本性。
薛玉琨在指挥所附近接到电报后向纪凡潇解释:“我们战力有限,不能硬碰硬,不过纪少你的优势是明光铠,也许可以……”
于是这次霍排和方宽冯虎的两只小队一同从补给点竞逐到终点,出乎意料地清净,似乎少了一支劲敌。
然而就在霍排攻占指挥所之后,分明应该放弃抵抗的明光铠战士中却好像中了邪,掉头来一个个将汤玉安、马小何、黎永红都扔出了指挥所。
真是罕见的场景,被淘汰的和确定落选的各位都安然躺在犄角旮旯里看起这一人体对站明光铠的大戏。
霍秋儿、张春妮和冯虎回过味来,联手对抗这具被侵入的明光铠。方宽则悠哉游哉地给自家爱徒鼓劲,一边在树丛中游走,寻找薛玉琨这个一脸冷汗黑进指挥所系统的家伙。
三人几乎活生生拆了纪凡潇这具明光铠。等到这庞然大物在尖刀战力顶峰的合力之下掀翻在地,指挥所里的纪凡潇也被冯虎的队友控制住,他突然小声道:“嘘。”
“砰。”“砰。”“砰。”
被明光铠牵制在指挥所前空地上的三人逐一中弹,霍秋儿转身看向不远处静寂的草丛,颔首表示肯定。
宋喜拖着过街老鼠般的薛玉琨跑进了指挥所,众学员都听得见公共频道的播报:“指挥所1号全部有生力量已被歼灭,优胜组:纪凡潇100分,裴张50分,宋喜50分,薛玉琨-50分。”
纪凡潇飞跑过去从杂草堆后翻出了已埋伏十几个小时的裴张。
即使行动不便,裴张还是将自己挪到了一个观察视角优越的至高点。
整整一天一夜,他就这样脸上涂着迷彩油,全身裹着伪装的枝叶和烂泥缩在腐叶堆里。身上,伤口早已恶化溃烂,爬遍数不胜数的蚂蚁。
裴张烧地神志不清,手指却仍死死地扣在扳机上,在纪凡潇通过明光铠对战的时候缓慢而坚定地瞄准了最后的三个竞争对手。
被纪凡潇扶起来到指挥所门口,听着身边宋喜小声而难掩兴奋地道:“裴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咱们都能进尖刀了!”
也许是烧地昏了头,看到好整以暇的代战时,裴张有些出愣,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只觉得不现实。
代战突然问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分到仓库么?”
裴张猛地抬眼,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划过一道晴天霹雳。
代战道:“因为你是特战选中的苗子,优先其他的连队挑兵。”
裴张在等他的解释,代战却慢条斯理地看向他:“但我不想要你。”
日头升起来了,明晃晃烤的人发昏,裴张却听见自己骨头缝里好像嘎吱嘎吱冒寒气。
代战掼着他的领子,提溜小牛犊似的扔在一旁的泥地上,毫不怜惜病号。
代战弯下腰看他,将一口浓重的烟气喷在他面门上:“你只是盼着死在特战罢了,真是给自己找了副好棺材。”
裴张听到咬牙挤出来的问句:“为什么?”
他在裴张耳边愈发刻薄道:“想都别想,尖刀不收短命的废物。”
纪凡潇冲过来将裴张扶起来,拦在他面前对代战道:“他还在发烧!”
代战拍了拍裴张迷彩服外阳光下已经结块的泥,簌簌地掉下来,他突然心平气和起来:“新兵连的时候,你说不要你是特战的损失。”
裴张上牙磕着下牙,像指甲擦在黑板上那样心里不舒服的声音。
裴张说:“对。”
代战道:“你现在也这么想么?”
裴张沉默了两秒,坚定地道:“对。”
代战道:“你知道上个世纪的尖兵都在哪里么?”
裴张道:“炊事班。”
代战问:“为什么?”
裴张道:“因为军事成绩过硬,不需要过多的训练就可以达到优异的成绩,即使进入炊事班也可上阵杀敌,不会影响整体兵员的素质。”
这是新兵营营长的原话。
代战道:“你并不认可。”
裴张咬牙道:“那是不拖平均值的后腿,而尖刀本身就追求单兵的极致水准。”
代战道:“你觉得以你的军事水平,只有进入尖刀,才是效率最大化的安排。”
裴张反问道:“不是吗?”
代战突然岔开了话题:“如果有一个绝密任务需要卧底潜入做一名普通的炊事员,也许五年、十年,也许二十年。但只有这么多年碌碌无为,你才有机会取得信任,掌握敌方的机密,为我方输送制胜的密报,你愿意吗?”
裴张斩钉截铁地道:“愿意。”
代战道:“但你不愿意在联军做一名仓库管理员。”
裴张沉默了。代战毫不留情地道:“潜入敌军的炊事员和仓库管理员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前者将会获得后人铭记的功勋与荣耀。”
裴张想反驳,但他话头一顿,随即道:“不只。”
代战瞟他一眼:“你倒诚实。”
裴张道:“闲置有功效的兵刃是一种浪费。”
代战深深地看着他道:“人不只是兵刃。”
代战踱了几步,忽而玩味地凑近他:“如果我说为了执行那个绝密的任务,需要你进入尖刀的炊事班,每天和正常的炊事班一样工作。然后在不确定的某天,委派你任务,怎样?”
裴张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却又无可奈何。
能怎么办呢,整个尖刀都是他说了算。
他只知道,已经没有别的筹码可以说服这个固执可恶的男人了。
裴张垂下眼道:“好。”
代战道:“这是你接受命令的回答?”
裴张大声道:“是!”
代战道:“行了,和纪凡潇回去报到吧。”
裴张有点没反应过来地眨了下眼,确认般地看向代战,后者一挥手道:“一分队。一个月把狙击手编制考下来,尖刀不养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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