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排爆

唐丸再一次醒过来是被地上腐臭的味道给熏的。

他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地扭曲的人类尸骨,有周身遍布鳞片黑毛的,有兽首人身的,还有三胳膊四腿的,不知是天生不凡还是后天不幸。

唐丸麻木地觉得自己在尖刀胆子还是大了一点,死掉的人总比活着的亚种好吧。

接着他听到暴怒的狼嚎,他循声望去,费劲地从绳索的捆绑中有限地转动自己的视角,看见方才那匹威武的成狼正在训着一群唯唯诺诺的部下。

唐丸听不懂亚种的语言,只觉得那头成狼在无能狂怒。

他迅速地又扫了一遍地上的尸骨,觉得自己被吼得清醒了些。

这些尸骨身上连着皮肉,想来不是口粮,又或者这些奇形怪状是因为遭受污染,吃不得。

鬼使神差地,唐丸想起新兵连的旧事来。

那时候裴哥曾亲手击毙了一名新兵连的同年兵,这件事即是荣耀,也是诅咒。

虽然裴张有事不轻易说,唐丸还是能从身边同年兵或忌惮或畏惧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来。

难道我唐丸还没来得及一时英明,就要变成亚种了?至少比被活活咬死应该不痛一点吧?

唐丸心情萎靡地想着,听见那头成狼很不好惹的脚步声近了过来。

亚种的科技水平看起来不赖,成狼递给他一块显示屏,正是唐丸昏过去之前指的那片区域:“代战的具体方位。”

唐丸很是无辜地道:“我们队长向来行踪莫测,您也清楚,这我是真不知道。”

他看着那双阴狠的狼眼便知道,此时自己还是少说为妙,再具体就不可信了。

只是我还活着,是为什么呢?难道实验还没开始,或者已经失败了?

唐丸联想到方才成狼的盛怒,觉得很有可能。

纪凡潇从望远镜里观察了一会,小声道:“他身上是个常见的水银反移动装置,不拆除的话一动就会爆炸。并且只要有人进入他身边范围内铜丝就会断掉开始计时,就算从远处用棍子钩子之类往外夹也可能触发起爆装置。”

乔明远放下望眼镜道:“不错,我带着宋喜潜伏渗透,冯虎和裴张寻找压制对方火力点位,纪凡潇准备拆弹。”

一组闻令便迅速出动,纪凡潇在队伍频道里小声道:“小胖还算机灵,选的这个地儿是咱们标记上,但还没排完的雷区,指不定能排上用场。”

乔明远轻声道:“不要节外生枝,营救队友要紧。”

纪凡潇道:“是。”

然而等乔排和宋喜带回了侦察情报,并要带队匍匐接近时,纪凡潇再一次提出了这个建议:“报告排长,鉴于我方对目标附近地形更占优势,我建议我们采取地面和空中相配合的方式前进。”

乔明远问:“具体如何部署?”

纪凡潇道:“由我从空中接近唐丸并实施排弹,狙击手远程保障引爆已标记地雷,牵制敌方火力。”

乔明远顿了一会才道:“不错的设想,但现在突击成员有限,配合上会有难度。”

裴张心下其实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注意,只是目前营救队员只有一组,着实冒险了些。

然而想到代战前几日的神出鬼没,裴张忽而又心头雪亮道:“报告排长,我认为可行。”

乔明远问:“怎么说?”

裴张道:“这几日队长和霍排在营地四周寻找任务目标,今天唐丸就被绑了,对方亚种想来意不在此。极有可能是调虎离山,趁人员执行营救任务时对队长他们下手,这可能也是营救任务只派遣一队的人员,因为对方的主攻火力亦不在此。”

乔明远一时没有回应,冯虎在频道里道:“听队长的吧,就算你们两个新兵说得对,出了事谁负责?潇潇你别老不遵守命令,这才刚给队长放出来没多久。”

纪凡潇振振有词:“遵守命令是新兵的服从管理需要,但能进入尖刀不就是认可我的实力了吗?小队各组分有职能分工的不同视角,意见才更全面。”

冯虎叹气:“我看你就是新兵连过的太好了。”

然而乔明远想了想道:“你们说的有一定道理。”

接着他便道:“排爆时小心。”方宽和霍排所带的二组没有来,只能靠纪凡潇一个人,乔明远怕他应付不来。

纪凡潇又慎重地确认了一遍望远镜中辨识到的□□型号道:“是。”

他灵活地攀援在竹林间,时而借助绳索向前,缓慢而稳妥地接近唐丸。距离拉近时,纪凡潇才慢慢地觉出不对劲来。

这个排爆装置乍看老土,但隔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两个起爆开关一左一右分别将唐丸固定在了两边。

纪凡潇冷汗都下来了,还好是从空中接近,否则从任一侧入手都有几率因为两边受力不均而爆炸,这种雷他可没遇到过。

他想到方才冯虎警告他和裴张的那句:你担得起吗?

不过阵前不能露怯,尤其是对着眼前如见救星的小胖。

纪凡潇听着林子底下零星的爆炸声,知道是裴张在一路为他保驾护航。

他作出胸有成竹的模样朝唐丸挤了挤眼,轻巧地来到了唐丸身旁最近的一棵大树边,隔空研究起了这个看似土老冒的起爆装置。

此处的山崖时而便有落山风席卷而来,本就受力过重的竹子承载着两人的重量着实勉强,随风飘荡。

每一次竹枝坠弯向一个圆弧的角度,唐丸便心里一紧,唯恐这纤弱的枝子支撑不住,他与纪凡潇一同炸成烟花。

迅速回想此前读过的数张X光片的纪凡潇沿着侧面对角线剪开了外盒,谨慎地拆除了两个起爆开关。

他呼出一口长气,对唐丸开玩笑道:“其实他们还可以再复杂一点,比如超过一个人的重量也会爆炸,多重保险。”

唐丸欲哭无泪:“不必了纪少,我的保险也不包这个。”

果然正如裴张所言,唐丸周围的亚种并不多,且战且退地同他们打游击,并不正面回应。

裴张与冯虎解决完对方的火力,便来到了山崖底下那个惊人的大坑,里头横陈的数十具尸首已然面容枯槁,难以辨认。

一阵带着腥臭味的风拂面而过,裴张轻轻地问:“是从附近的村子里捕猎来的吗?”

一向大大咧咧的冯虎近距离看着坑底的惨状也有些感慨,答道:“不,驻训地附近就快到边境了,这附近没什么村落,是南麓的活人。”

裴张有些差异:“南麓还有活人?”

冯虎下意识地接着道:“是啊,在北域和南麓上次开战的遗留者真是可怜,不过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留下……”

冯虎这才觉得不妥,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看着裴张连连摆手:“你什么也没听到。”

裴张静静地移开了目光:“乔排在叫我们了。”

一行人沿原路返回,裴张心里想着,尖刀按理来说,已经是北域与南麓亚种对战的精锐力量了,可瞒着的事情还是不少,尤其对他们这群方才被承认的新队员来说。

虽然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讳莫如深的东西,不过看起来和新兵连时的赵亮是同一种情况。看起来,亚种是在进行什么能把人类异化的实验,这和队长最近在找的东西关系颇大。

回去的路上,除了唐丸一脸苦瓜地接受了乔明远的关怀,其余人心情都不错。可怜小胖被松绑下来时,被几小时的山风冻得脸抽风,乔明远递过来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这次把他们引到雷区做得挺不赖,队长说了,记你大功一件!”

唐丸闻言,呆滞地边笑边流鼻涕:“那我现在,岂不是一名合格的尖刀后勤队员了?”

乔明远肯定道:“当然,下去歇着吧。”

唐丸傻笑着被裴张扶到卫生车边上:“嘿嘿,嘿嘿嘿,我是队员了,我是尖刀的炊事班!”裴张用几张干净的纸堵住他的涎水,低声道:“小胖,你现在是尖刀队员了,注意形象!”

接下来唐丸紧急立正,在裴张的搀扶下昂首挺胸地走过了汤玉安所在的树丛,后者正要关怀地开口,唐丸镇定地一摆手:“我没事!”身后宋喜没绷住,递过来姜汤的手一抖,险些撒了一身。

回去的路上,纪凡潇笑嘻嘻地凑到裴张眼前:“裴裴!”

裴张目不斜视:“说。”

纪凡潇道:“你就不怕,我拆错线,咱仨一起完蛋?”

裴张道:“你不会。”

纪凡潇顿了一会才道:“其实刚才我也没把握,那个式样从没见过。”

裴张看着他:“如果连你都不相信自己,还有谁会相信你?”

纪凡潇紧绷的心突然松快下来,他笑着道:“还有你啊。”

他没有看到的是,裴张的嘴角也微微勾起来,看向枝叶间隙露出低空里蜜桃色的晚霞,蒙住夕阳的云层亮亮的。

回到营地后,队长和秋排他们俨然也是刚结束一场恶战,幸而伤亡不多,只有方宽被头狼正面劲动脉挠了个大出血,骂骂咧咧地就医了。

其他人则照例进行雷打不动的体能时间,原本众人已经慢跑热身,做好大干一场的架势。霍秋儿突然盯着宋喜开口:“宋喜,你刚才投弹的动作用力过猛,命中率比你的训练成绩差太多,出任务回来很紧张吗?”

宋喜一个激灵,连连摆手:“不紧张啊哈哈,我完全不紧张没有的。”

霍秋儿瞟他一眼,去后山拿了根□□过来,宋喜冷汗下来了:“做什么,我的好排长?”

霍秋儿道:“全体都有,俯卧撑姿势准备。今天下午练击鼓传花。”

说着她便点燃了□□的引线,做了一个俯卧撑,塞进了宋喜的手里。

众人围成圆圈状,有条不紊而迅速地传递着这个烫手山芋。

等到又回到霍秋儿手中,宋喜大骇:“排长,已经很烫了!”

霍秋儿静静地看着他,强制他直视手中的□□。直到宋喜已经要叫出声来时,她才猛地将□□投掷了出去,另一手按下宋喜:“卧倒!”

“起立!”

等宋喜再起身时,身上的冷汗已经濡湿了整个后背。

霍秋儿将点燃的□□递给裴张:“咬着做俯卧撑。”

裴张接过来,心中默数:“一,二,三,”

霍秋儿颔首:“可以投了。”

裴张却继续数着:“四,五。”随即投了出去。

霍秋儿问:“你为什么不怕。”

裴张道:“导火索燃烧的时间设置在了七秒钟,每秒钟燃烧一厘米,燃速稳定,五秒钟投出是没有风险的。”

霍秋儿看向宋喜:“学会了吗?”

宋喜小声道:“知道了。”

霍秋儿道:“继续练,刚才林子里的地雷区都归你。”

宋喜认命地转向纪凡潇问:“纪少,你刚才标好的地雷呢?”

纪凡潇往后指:“就在……咦?”

宋喜:“?哥,哥你别吓我啊!”

纪凡潇一摊手:“那天晚上太黑,我也忘了在哪,你多找找吧,千万小心啊!”

宋喜还在不敢置信,裴张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片林子可以分成25个搜索单元,按你的平均速度来算,十分钟一个片区,晚饭之前能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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