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收网

“首先便是,咱们再也不可这般奢靡下去了,需得改头换面撇清贪官形象。”

话锋一转又道:“阿姊,你不觉得咱们家平日里太过铺张浪费了吗?看来以后吃穿用度都得缩减,不可叫人觉着咱们富得流油才是。”

她说得坚定,仿佛平日里那个招摇过市的人不是她一般。

岑姝欣慰,自家阿妹能有如此觉悟,也不枉她与娘亲日日劝诫了,可惜“开智”得似乎有些晚了。

“那依你见,需得缩减到什么程度?”

听阿姊这么问,岑凝玉摆摆手,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阿姊,这你就不必操心了。你只需护好自己,退出争宠。紧巴巴的日子就由我和爹娘替你负重前行了。”

缩减到什么程度,自然是越穷越好。叫人觉得她吃不起饭最好。

她需得时不时在奚晏卿面前晃一晃,饿得发昏,瘦得嘬腮,博可怜最佳。

岑姝见自家阿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一时竟不知是好是坏了。

只得先顺着她,且行且看了。

*

西街酒肆之上,天字号雅座,沈旻晃着杯中酒,似乎在此等候多时了。

片刻,屏风外传来脚步声。

沈旻重重落下酒杯,酒渍晃得到处都是。

待人走到跟前,他才缓缓抬眼,没好气道:“咱们殿帅这是在哪绊住脚了?扔我一个人在酒肆当真心狠。”

这语气活像怨妇。

奚晏卿自顾自坐下,添上酒才道:“沈怀川,慎言。我不是你夫人,也没有龙阳之好。”

面对奚晏卿的回怼,沈旻噎住,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不过有一招,他屡试不爽。

一杯酒下肚,沈旻挑眉道:“哎!兄弟我是真心疼你啊,你说说你,心悦人岑小娘子十几载,到头来人家只听闻你燕京活阎王的名声。只怕躲你还来不及呢。”

话音落下,他故意探头去瞧奚晏卿脸色。

平日里要是这么说,奚晏卿必定是面如土色,如鲠在喉的。

可这探头一瞧,竟破天荒地见他一脸、春色…?!

沈旻愣住,嘴比心快:“你背着我和岑小娘子做什么了?”

话出,然而对面人并未搭理他。

沈旻急了,捏住他肩膀,高声喝道:“兄弟你不对劲啊,你别是背着我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了。”

他越说越离谱,奚晏卿这才扭头回应:“沈怀川,你脑子里装的什么?”

“你别打岔子,快同我说说究竟什么情况。”他也顾不得奚晏卿讥讽他了。

这可是个大八卦啊,他得听了回去与自家夫人好好说道一番。

奚家与沈家乃是世交。沈旻的夫人与他是青梅竹马,三人也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交情。

岑家小娘子是这么多年来,奚晏卿唯一心悦之人。

沈旻见此事得了这么大进展,自然是乐得稀奇。

半晌,奚晏卿抿了口酒才道:“户部员外郎温序,此人你可认识?”

亏沈旻方才聚精会神打算听个八卦,岂料这人张口便是一个男人。

不过温序此人,沈旻是有所听闻的。

不是燕京人氏,祖籍扬州的。不过近几年一直在京中进学,靠自己的努力考进了户部。与岑家私交甚密,两家也是世交。

不过转念一想,有关岑小娘子的一切,他奚晏卿不是最清楚了吗,怎的还问上他了。

故道:“此人你应当比我了解吧?他不是岑小娘子的青梅竹马吗?”

奚晏卿垂眸,想起今日在御花园那小太监替温序递木梳,忽得眸色一暗。

此人是故意而为之。

不过,岑凝玉为何要主动接近他。

此事蹊跷。

奚晏卿很快收起心思,将怀中的账本放置在桌上,叩了叩桌面。

“该收网了。”

沈旻也立即正色,他们今日聚在此处是为正事。

只见奚晏卿掀开一页,掌心的老茧是常年握剑习武而成。

账本一页页向后翻去,周遭静得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响。

须臾,指尖停留在元和四十四年。

两年前,他刚任职。陛下召他谈话,命他直言面刺。

听闻历来上任者都会被要求如此。但似乎无人敢面刺圣上。大多是阿谀奉承。

奚晏卿不同,那时他道:“陛下亲小人,远贤臣。需得清君侧,理朝堂,大燕才会国泰民安。”

圣上大怒,将奚晏卿关进天牢,令他反省。

后来还是奚老尚书豁出老脸,求了个恩赐才将自家孙儿救了出来。

陛下给了他又一次机会,奚晏卿依旧坚持说辞,不卑不亢。

陛下这才松口:“好小子,你若有此抱负,我便给你时间。五年,至多五年,我希望看见的是盛世大燕。若你办不成,立即斩决!”

奚晏卿立下军令状。忆往昔,两年里也立下不少功劳。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宠臣。

如今两年过去,清君侧到了最至关紧要的环节。大燕贪污之风盛行,早已是败絮其中。

朝中不少人牵着其中,连根拔起非一日之功。

两年前他便暗中调查,壮大势力。

以陈家为首的刑部,与工部勾结之事早已有了眉目。

但他不急着动作,若想扳倒一方势力必定是纵容它,壮大它,待其无法收场再将其斩草除根。

如今也该收网了,只待瓮中捉鳖。

元和四十四年,那年沈旻入仕不顺,便也放弃了科举之路。

成了奚晏卿的二把手,暗中调查工部与刑部之间的勾当。

如今那账目上,清楚记着禹州修堤坝从户部拨出去三万两白银。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他们中饱私囊一事,两年前早已有定论。不过贪污的背后,涉及之事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两年时间足以让一切浮出水面,如今正是收网一探究竟的好时候。

指尖挪动,禹州二字正明晃晃立在那里。

沈旻心下了然,低声道:“何时启程?”

奚晏卿兀得一笑,“不急,有些人耐不住了,就快露出马脚了。”

*

艳阳高照,这样的天气岑凝玉平日里都是在家中食冰,闭门不出的。

距上次进宫已经过去七八日了,岑凝玉近来一直在努力研究沈小娘子的穿搭,与如何积德。

听闻穷困之人都是没有丫鬟的,就算是有也是放在家中做活。

因此,此次出门岑凝玉并没有带上两个丫鬟。

打算一个人去善堂捐点东西,若是路上遇到小乞丐也可以帮扶一二。这一来二去不就积上德了吗。

她如是想着,沾沾自喜。

善堂在百雀巷的尽头,岑凝玉站在巷口观望着。

平日里出门不是坐马车便是有人跟着,她对这城中路并不熟悉。

待确认善堂方向了,她才敢往前,免得到时走丢了还得费人力物力去寻她。到时岂不前功尽弃,积的德全都作废了?

“你这贱蹄子往哪跑!”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将她思绪打乱。

抬眼一看,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往她这个方向跑。

身后还追着个光膀子大汉,瞧着凶神恶煞。

虽不明状况,但岑凝玉灵光一现,这怕不就是老天在给她指明路。

有这样好的机会积德,她岂能放过。

那小丫头踉踉跄跄朝她跑过来,被地上的石子绊倒,“噗通”摔了下去。

岑凝玉小跑过去,拦在那丫头前面,眼瞧着大汉已经追到跟前儿了,便也顾不得问别的了。

小丫头麻溜爬了起来,扯着岑凝玉的衣角,躲在背后,抖得像筛子:“姐姐…我害怕……”

岑凝玉护住她,朝大汉道:“你是何人,为何追着个小丫头不放,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大汉瞧岑凝玉的打扮,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便也没什么敬畏之心。

厉声喝道:“哪儿来的娘们儿,不自量力。这丫头是我没卖出去的,正经的有卖身契的。你少多管闲事,滚开!”

听他那话意思,他应当是人牙子。

那这个丫头便的确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人家是正经买卖,她过问算是理亏。最多是将那丫头买下。

便出口道:“多少钱,我买来做丫鬟总行了吧?”

说着便将荷包拿出来,从里头拿出几片金叶子。

话音落下,却感觉到背后那双小手正攥着她的衣料往下拽。似乎是有话讲。

片刻,面前那大汉却推开她,欲去抢拽她身后的小女娃。

“这小贱蹄子已经卖给李员外做贱妾了,你算什么东西?”

岑凝玉怔住,这才几岁就卖给人家做贱妾,简直禽兽不如!

眼瞧着那大汉已经开始拽人。岑凝玉一个姑娘纵使一身蛮力,也抵不过一个粗膀大汉。

身后那女娃忽然啼哭,拽着她道:“姐姐,他手里没有我的卖身契,我不是奴籍!”

话毕,那大汉似是恼羞成怒,从腰间掏出一把砍刀来,威慑岑凝玉。

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肉搏是不可能的。

这条巷子人烟稀少,恐怕是找不出人帮她了。只能慢慢退出去,找人呼救。

她背过一只手去,轻推了推那女娃,示意她快跑。

一边佝着身子,慢慢往后撤步,明面上与那大汉周旋:“大哥,这小丫头和我素不相识的,我自然是不会多管闲事。您快将这倒霉货抓回去吧。”

少顷,她又低声道:“三、二、一……”

“跑!”

她转身撒腿,方才推了那丫头一把,自己浑身早已是软无力。

但关乎性命,她只能埋头跑,生怕那大汉追了上来自己小命不保。

“砰!”

岑凝玉捂头,一头栽进那人怀中。

“躲到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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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被抄家后我走上了装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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