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停在小公主和公爵对视上的一刻，像是电视剧画面停顿一般，一切静止，苏晏静静看着，或者说，存在着。
在幻觉中，是旁观者，也是“当事人”，视角在所有人之间不断转换着，他是公爵，是诺梵，是亭子里的每个人，也是看向公爵的小公主艾丽。他是谁？
光影闪动，鲜红越来越少，响起焦急的声音。
“切尔，“玫瑰”变少了。”在书房，诺凡拿着“玫瑰”看着快被埋在书籍中的公爵，眼中的焦急和担忧都要溢出。
几位身着华丽的男子在花园，看着“玫瑰”丛下的苍白荆棘，惊恐难以掩饰。“公爵大人……这荆棘……”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公爵笑着对他们一一回答，翠绿的眼眸失去光芒。
“切尔，我想去花园看看。”雕花木床上的小公主有些艰难的喘着气，镜面倒映出苍白的脸色。
公爵拿起一旁花瓶中的“玫瑰”放在她手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了小公主。小公主接过“玫瑰”似乎好受一些，笑了笑。
【队伍提示：ID：溺鱼，血色荆棘污染程度39％，“玫瑰”污染程度40％。】
画面流动，变成斑驳的画幅，像是油彩色块涂抹，高亮的颜色刺激视线，幻觉中的迷雾消散，画面更加清晰起来，色彩再次碰撞，展开新的画面。
公爵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形灌木，看起来应该是地下室的园丁房间。米色的床单上鲜红的颜色还在蔓延，绿叶被从小窗吹来的风带的晃动，在人形灌木上，只让人觉得惊悚。
“切尔，停下吧，已经够了。”一声带着些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爵没有回应，诺凡用力拉住公爵的手，“切尔！你是公爵，他们是因为信任你，喜爱你才来应招做园丁的，你没有和他们说过荆棘的危害是吗？告诉我！是不是！”
公爵抬眸看向诺凡，也许是被诺凡不自觉留下的泪水刺痛，猛的收回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你说啊！你说你告诉他们了，你告诉我你爱这个国家的子民，告诉我……你还是我认识的切尔吗？”诺凡的声音从质问，变成一种近似哀求的疑问，泪水不自觉的滑落，一滴滴落在地上。
“我爱他们，我……没告诉他们，诺凡……抱歉。”公爵的嗓音有些沙哑，耳边的滴答声，是诺凡的泪水，也是身后园丁尸体的血液渗透木板滴落的声音，一滴滴如同重锤般砸在他的心里。
诺凡挥起一拳打在公爵脸上，公爵的脸偏向一边，唇角溢出鲜血，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耳边诺凡的声音忽近忽远“切尔，你……你个恶魔！你做了这么多研究，这么多实验，却不和他们说！……你处死我啊！我伤了你，处死我吧。”面前是诺凡痛苦崩溃的嘶吼。
公爵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说着，嘴角的血液滴落，成为房间内的第三场雨。
“诺凡，在帮我做些事……好吗？夜深了，今晚我这样，不能给艾丽送牛奶了，你能帮帮我吗……你愿意帮我吗？”像是想急切的求一个答案，但很快又笑了笑，继续讲着“在帮我把所有人送出公馆吧，我的积蓄够足够支付他们后三个月的工钱…嗯…就说我要去别的国家了，反正我以前也不怎么回国，不会起疑的。”
诺凡身侧的手握紧了些，半晌没有开口，然后走向房门，拉开房门后，停住脚步，看着手上所沾上的公爵的血，“那你和艾丽呢？”
“所有人，包括艾丽…和你。”
诺凡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向公爵，“切尔，你又想做什么，你想要艾丽离开？”
公爵走到诺凡身前，拍了拍他的肩，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扯起一抹笑容，“当初求娶艾丽，陛下不是就对我敌意很重吗，奈何先王同意了，之后他忙于继位，如今安定下来，艾丽应该也想哥哥了。”
“你疯了？你知道有过“玫瑰”的病人，再失去“玫瑰”会死吗？你…决定放弃艾丽了？”诺凡的身子有些颤抖，表情复杂，看公爵的眼神变得有些陌生。
“饲养“玫瑰”的方法研究出来了，我会在公馆栽培玫瑰，我希望你能每日将玫瑰送给艾丽，好吗？”月光透过小窗，照亮公爵的半张脸，微笑的嘴角挂着血迹，除此之外，都藏在黑暗中。
诺凡深吸了口气，他不敢深思其中的方法，声音有些颤抖。“看在十五年的情分上，我答应你。”
诺凡离开房门后，画面骤然破损，苏晏感受到一股剧痛，像是脑子也随着画面炸碎般，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散落到各处，变成一地残骸，每一块血肉都在嚎叫，在各自寻找着什么。
【队伍提示：ID：溺鱼，血色荆棘污染程度27％，“玫瑰”污染程度55％。】
【玩家苏晏，到十分钟了。】
系统0001温柔的提示着时间的苏晏当前的状态，可是他听不见了，幻觉似乎将他分割成很多份，成为公馆中的每一个人，但又只是看着每一个人。
苍白的荆棘刺入心口，“玫瑰”在末端的灌木生出，荆棘像是被控制一样，摘下那朵“玫瑰”送到眼前。新生的“玫瑰”上带着露珠，映出一双翠绿的眸子和褐色的发丝。
苍白的荆棘缠绕一切，更多的刺刺入身体，感官模糊，思想混沌，眼前的鲜红远离，荆棘缠着“玫瑰”落到三楼的房间中，重新缩回，缠绕吞吃着公爵。
一个男人走来——诺凡捡起房间地上的“玫瑰”，看向四楼的方向，随后抬脚离开公馆，铁门关闭的瞬间，画面破损，带着苏晏的思维，散落在地，被公馆前来往的人踩踏。
像是在碎掉的玻璃糖罐里找糖，苏晏拼凑着零碎的画面，剧痛如影随形，伴随着光影转化。
不够。
朦胧的声音似是从彼方传来，虚幻，充满情愫，互诉衷肠。
喷泉水池边，在中央神像的注视下，公爵单膝跪地拿出戒指，向小公主求婚，风吹拂过小公主心口的玫瑰花。
“我爱你。”
“我爱你。”
花瓣上的鲜红开始溢出，染红了婚纱，胸前的溢出的鲜红染红了画面。
“为你，付出一切。”两个声音重合，似乎穿过遥远的空谷传出，又被广阔的世界吞没。
画面的鲜红被几声咳嗽撕裂，小公主在雕花木床上咳着血，看向飘窗外的星空，星光很亮，但她的眼神暗淡，公爵从外拿来“玫瑰”，芬芳笼罩房间，小公主似乎一瞬间被注入生机，拿着那朵“玫瑰”笑的开心，“玫瑰”骤然长出苍白的荆棘将二人绑在一起，荆棘越来越多，淹没二人。
还不够……
【队伍提示：ID：溺鱼，血色荆棘污染程度18％，“玫瑰”污染程度70％。】
【玩家苏晏，这是幻觉。】
【玩家苏晏，十二分钟了。】
【玩家苏晏，苏晏！快醒醒！】
苏晏觉得自己像是淹在喷泉水池池底，或像是更深的水底，剥夺了五感一般，伴随着窒息感，没有实体的他，连挣扎都是幻想，连光都透不进地方，他似乎还在下落，身后像是沙土，但下坠的感觉没有停止。
还没看到吗……
【队伍提示：ID：溺鱼，血色荆棘污染程度16％，“玫瑰”污染程度74％。】
似乎掉入了一个深渊，渊底闪过一个画面，浑身缠满荆棘的公爵在欧式雕花木床上，身子无力的靠着床头，看着眼前的小公主，眼神有些空洞，小公主拿着一朵“玫瑰”，将“玫瑰”放进公爵心口荆棘的缝隙中。
“我爱你。”一声温柔的女声，随着画面消散。
画面存在的时间不久，像是昙花一现，随即世界再次变得黑暗，冰冷的水包裹着他，水像是涌入肺部，引起剧烈不适和灼烧感，苏晏猛的咳起来，却无济于事，没有什么影响到幻觉。
找到了……找到什么？
他在哪？要做什么？他是……切尔，还是诺凡？或是小公主？他是谁？
【队伍提示：ID：溺鱼，血色荆棘污染程度14％，“玫瑰”污染程度80％。】
【系统0001使用被动：死亡赞礼诗98％，对象局限：玫瑰公馆“玫瑰”污染，申请请求，请……】
系统0001的声音不再温婉，带着急切，却被什么打断了一般。
忽然，苏晏眼前黑暗的幻境破碎，像是玻璃箱被打碎了般，零碎的幻境碎片伴随着现实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像是被阳光融化了，伴随着苏醒，苏晏剧烈咳嗽起来，似乎要把幻觉中那种窒息感咳尽。
【欢迎回到副本，苏晏。】系统0001安心了些，语气带了些欣喜。
“你迟到了，快二十分钟了。”身边传来庸医的声音，打断系统0001的话，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只是陈述事实。
幻觉剥夺的五感还没完全恢复，血腥味混着“玫瑰”的气息刺激着鼻腔，左手指尖一枚嫩黄的“牙齿”被硬生生又压入指尖一分，所带来的剧痛刺激着神经，让苏晏有些昏沉的脑海恢复些许清明。手边是黏腻湿润的触感，带着些温热，浸透地毯的绒毛。
苏晏抬起头，不太清晰的视觉像八十年代的老电视，面前模糊的人影似乎有些晃动，在眼中渐渐放大，带着血腥气和模糊的黑色幻影，肩膀的衣服似乎被他拉住，紧接着感觉到身体被拖动。
“抱歉，迟到了，还有，没申请。”苏晏没什么力气，任由庸医拖着，被拖行着移动了段距离，身后传来关门和什么重物砸在墙上的声音，厚重的门隔绝了大部分“玫瑰”的香气。苏晏被庸医拖到墙边，靠着墙休息，这种被拖行的感觉挺新奇的。
视线随着“玫瑰”香气的淡薄变得更加清晰，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微收缩，似乎不确定的摁了摁指尖血肉中的“牙齿”，指尖的剧痛刺激着神经，依旧存在。
“我看到的是幻觉吗？”一句疑问，也许是怕惊扰到眼前的人，声音轻的像是开口就会消散。
房门处一道蜿蜒的血迹连接到庸医身下，门边是不省人事的沈今一群人。庸医仰头靠坐在对面的墙边，杏色的发丝被些鲜血黏腻的粘在脸侧，手腕无力的搭在膝盖上，血滴顺着满是黑色丝线的指尖滑过握着的手术刀，一滴滴落在地毯，白色风衣上有诡异的漆黑在褪去，露出被染红的白色风衣，但衣摆末端还是透出羽毛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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