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能干成个啥？跟着来了几天了还是什么都不会，笨手笨脚的，买个饭都能买错，脖子上顶的是猪头还是皮球？”
车厢背后的斥骂声愈演愈烈，听起来不光是言语上的斥责，推推搡搡的，似乎有要动手的兆头。
孟方其躲在车厢另一头的树荫下抽烟，本来是想躲开人群找个清净，没想到被迫听了墙角。
剧组里这样的事情不少见，但动手就过分了。
孟方其走到垃圾桶跟前灭了烟，打算假装路过，搭救一把。
他刚灭了烟，那头又有新人加入战斗。
带着笑意的年轻男声似乎丝毫不觉得尴尬，试图和斥责人的男人交涉：“我助理那边多买了几份饭，你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下午还有工作。”
伸手不打笑脸人，骂人的那位得了个台阶，也不好再变本加厉，只是下马威似地又威胁了两句，才气冲冲地走了。
男生又说话了，这回应该是对着被骂的那位：“别哭了，给你纸，擦一擦吧，有些话不用放在心上，下次好好努力。”
抽噎的女声闷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也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孟方其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停车场这一片铺了很多碎石，走在上面动静很大。他只是原地挪了几步，那头劝架的好心人就听到了，“谁在那边？”说着就往过来走。
孟方其自知听墙角不好，但他不是那档子会觉得心虚的人，动也没动，抱着手靠在那儿人来抓他。
他身上还穿着戏服，民国装扮，三件套的平驳领暗纹西装搭配得很精干。他嫌脖子勒，下了戏就把领带取了，又解了两颗扣子，此刻背靠车厢站着，端的是一派潇洒随意。
“孟老师？中午好！您怎么在这儿？”
好心人倒不是别人，叫周樾。是这次在剧里演他弟弟的演员。听邱凯说，这位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小二代，第一次演戏。
目前还没拍到两人的对手戏，自然也没什么交集，孟方其对他还停留在认个脸熟的阶段。
其实他一贯是不大能记住人的，但对周樾却有印象，他认识周樾的眼睛，不知怎么，有些似曾相识，但一直没想起来。
不过周樾看人的时候眼睛很亮很透，总闪着些期盼的情绪，像出生不久的小动物。
孟方其抬头和他对视，眼底闪过笑意：“见义勇为的小周老师中午好，我路过。”
对方被他这一句打趣臊红了脸，周樾皮肤很白，能看到颈侧淡青色的血管，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耳根子：“您别开玩笑了。”
现在正是饭点，两人却在停车场闲话。周樾似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点，问道：“孟老师您吃饭了吗？”
孟方其中午随便扒拉了两口外卖，就跑出来躲着章弈抽烟了，他本来没什么胃口，但忍不住想逗逗热心小伙。
于是低下头，踩着铺路的碎石玩，假装可怜：“还没吃呢，经纪人嫌我最近发福了，不给饭吃，小周老师要请我吃饭吗？”
周樾脸还红着，听到他这话却兴奋地抬起了头，依旧眼睛亮晶晶的：“孟老师您想吃什么？”
孟方其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唉，你助理不是多买了几份饭吗，分我一份呗，随便垫垫得了。”
周樾却有点急，忙道：“怎么能将就，那个不好吃，我带您吃点别的吧。”
他说罢想了想，问孟方其：“吃馄饨行吗？边上有一家还挺好吃的鸡汤小馄饨，汤可鲜，我带您尝尝去。”
孟方其本来想矜持一下，他这几天没什么食欲，但听完周樾这一番推荐却有了点胃口，加上话赶话到了这地步，也不能拂了周樾的面子，笑道：“那就麻烦小周老师了。”
周樾走在他前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转头拜托孟方其：“别臊我了，叫我小周或者周樾就行。”
孟方其偏不：“好吧，小周老师。”
小周老师推荐的鸡汤小馄饨确实很好吃。孟方其吃了，又给章弈带了一份，不然这狗东西又要叨叨他。
他下午的戏又往后排了点，吃完了犯困，于是回保姆车上睡午觉，顺道给章弈把馄饨提回去。
章弈早就坐在车上等他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又躲哪儿抽烟去了，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是不是？”
孟方其时隔好多天终于吃到了合心意的饭，心情尚佳，不想和章弈吵架。他悠着劲把打包的小馄饨往桌子上一扔，解了西装扑到床上装死：“热乎的饭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章弈白他一眼，“谁稀罕。”手上却很诚实地拆开了馄饨的打包盒。
“靠，你抽烟也就算了，怎么还背着我偷偷吃好吃的去了，这在哪儿打包的？”
孟方其之前一直用的那个做饭阿姨这次没跟来，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外卖，他和章弈都嘴挑，这几天过得比庙里的和尚还清苦。
孟方其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演我弟弟那个小男生带我吃的，怎么样，好吃吧。”
章弈想了想，记起了小男生是谁，问道：“你和周樾不是还没拍对手戏吗，人来找你问戏了？”
孟方其吃多了晕碳，不想理他，敷衍道：“没，停车场遇见的。别和我说话了，睡了晚安。”
章弈小声骂他，“滚你丫的，我还早安呢。”说罢悄悄吃自己的馄饨去了。
真好吃啊，呜呜。
-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睡得香。下午开机，孟方其满血复活。
他进组之后的这几天状态不算特别好，但演技在那儿摆着，下限也比大部分人的上限要高，导演林宇航也就没太多讲，只当他是还没进入状态。
可能是有鸡汤小馄饨的法力加持，孟方其今天的台词和情绪都满得很，拍的几段全是一条过。
林宇航坐在监视器后面看了一会儿，满意得不行，把孟方其叫过来夸。
他和孟方其认识也有十来年了，一路看着孟方其从黑马新人演到影帝。
孟方其已经好些年没接过电视剧，更别说是网剧，这回纯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接了本子。
林宇航上一个大项目拍到半截，男主一夜之间变成法制咖，整个项目赔得底裤都不剩，重整了好几年旗鼓，才立了这个新项目。
本子是个好本子，但试镜了几十号男主，林宇航都不满意。
毕竟只是个网剧，咖位大的请不起，人觉着风险忒大，拍好了是扬名立万，拍烂了是连人带剧一起被吊起来嘲半辈子，不值当。
咖位小的又没试出来好的。
林宇航差点愁成了秃瓢。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了孟方其。
他和孟方其交情不算深，但林宇航毕业之后跟组当副导的第一部戏，男主角就是孟方其，那也是孟方其第一次演男主。
孟方其十六岁出道，距今十七年，演技和名气都响当当。但他是圈内出了名的挑本子，又已经拿过大奖。林宇航对本子有信心，对影帝屈尊演网剧不太有。
可能是他林宇航导演命不该绝，也可能是他老林家的祖宗在地底下求人求得脚底板起火。
孟方其居然答应了。
不光答应了，怕林宇航旗鼓没整顿明白，资金短缺，孟方其只要了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片酬，估计连给他带的那几个工作人员发工资都不够，还说要以自己工作室的名义投资入股，不过林宇航暂且还没缺钱到那个地步，就没好意思要。
章弈知道的时候差点气死。他刚和老婆从大溪地度假回来，本来心情很好，还给孟方其带了伴手礼。
结果休假复工第一天，就听到他亲爱的大影帝说要倒贴演网剧，章弈恨不得把那份伴手礼吃了自杀。
孟方其坐在章弈办公室的沙发上，神情轻松，还拿着章弈的switch在打动森，好像说要演网剧的另有其人。
章弈怒喝了一整瓶冰镇冰红茶才冷静下来。
他也不冷静。走过去抢走了孟方其手里的游戏机，怒道：“谁允许你上我岛了，本岛只欢迎影帝，演网剧的立刻驱逐。”
孟方其找了个抱枕垫着，躺在沙发上耍无赖：“剧本我已经看过了，挺好的，播得好了也有机会上星，说不定还要给你争个视帝回来。”
章弈无语。但木已成舟，孟方其合同都签了，档期也没什么冲突，就当为艺术献身了。
哦，还献了钱。
拍摄地在w市，按照安排好的时间，孟方其九月中进组，他在这之前没什么工作，正好提前几天去熟悉熟悉环境。
和网友想象中纸醉金迷的豪门影帝不同，孟方其一贯讨厌一堆人围着他，平时进组也只带着章弈和一个生活助理，外加一个做饭的阿姨。
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嘴挑，吃不上合心意的食物会影响整个人的状态。
做饭的阿姨是孟方其姥姥给找的，已经跟着孟方其做了五六年，平时有需要就来家里给他做饭，进组的时候跟着一起飞。
但这回进组相对匆忙，章弈准备订机票时才知道，阿姨的儿媳妇马上要生小孩，这趟没法跟着飞w市。
为艺术献钱又献身的孟老师知道之后气绝了半分钟，闹着要毁约不去了，哪还有外人传的那个温柔儒雅高岭之花的样子。
章弈的心里虽然也哇凉哇凉的，但看孟方其吃瘪成这样，还是有点幸灾乐祸：“看看，这就是某人不跟我商量就悄悄签合同的下场，老天在惩罚你。”
孟方其怒眼圆睁地瞪章弈，差点瞪出干眼症。
但他闹小脾气归闹小脾气，班还是要上的，戏还是要拍的。
可惜饭是吃不上的。
w市的拍摄地不在成熟的商业区，外卖的选择不算很多，孟方其每天吃饭都挑来挑去，挑得饿瘦了三斤。
直到今天周樾带他去吃了那家小馄饨，孟方其才感觉胃又活过来了。
果然民以食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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