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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徐影人回答确实与程界有过几面之缘后,季礼没有再接话。
季礼除了震惊这两个人居然有交集之外,同时也止不住的再一次为自己感到委屈。
她又实在有些懊恼,一到晚上自己熟悉的根据地除了酒吧和纯K,就只剩两三个好友的家。
她不知道北京哪里有凌晨三点半还营业着的夜宵摊,以至于她想和面前这人多待一会儿,却找不到合适的由头。
想到这里,更多的,不知为何,她对当下这一刻感到羞耻——羞于都已经过了这么久,自己面对这个人时仍旧希望相处的时间可以更多,耻于自己的狼狈。
是的,狼狈,今晚她不止一次想起这个词。自己已经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时候的心里仍有天真,对未来充满幻想;也没有了三年前即说即飞跑去找她的时候满腔的冲动和能量,现在的自己只是精致的混着日子,机械的重复每一天。
如果昨天碰到就好了,昨天自己去拍新写真了,妆造特别好,化妆师还是陈姐靠人脉给请来的,肯定是比自己现在好看多了。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眼前人的目光太真诚,没有任何一丝试探和催促。似乎就这样沉默下去并不会让她感到不适,而自己内心不断涌起的波澜,缓缓搁浅在这双眼里。
安全感。
季礼脑海里印出这三个字。
徐影人的目光,让自己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而安全感,是宇宙里最荒谬最危险的词,季礼很清楚。越是让她感到安全的,她越需要逃走。
“那……”季礼还是开口了,尽管她并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该说什么。
“你还在S湾住吗?”徐影人突然打断她。
“嗯?我刚说了,早就搬了。”
“好吧,那,送你上车?”
“哎呀不用,都多大人了。”季礼摆摆手,终于把手包接过来,“你这次来北京呆多久?”
“你不该问我为什么来?”
“我该吗?”三个字脱口而出,季礼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当即觉察到自己有些太有攻击性,或许她该装的更柔和一些。
徐影人只是把手揣回裤袋,“好吧,也许不该。”
好像猜谜一样,季礼感到有些眩晕,刚才的安全感转瞬即逝。她印象里的徐影人总像是有话想讲,却从不讲透。三年前的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点暗自决心和对方再也不见。
但今天不一样,她隐隐预感到,今夜会变得更长。
“干嘛呀你……我只是习惯性不去问别人这些东西,很多人不喜欢别人问的。”季礼藏起自己的敏感,故作轻松的拿手包轻轻拍了徐影人一下,“那我好好问你,你这次来北京干嘛呀?”
徐影人听完果然笑了,但又立刻回答,“嗯,不干嘛。”
“…………你是不是欠?我看你就是欠!”季礼瞬感恼怒,当即把手包狠狠往徐影人胸前砸。
“诶,好了好了。”徐影人躲避不及,“我来找你。”
“什么?”季礼的所有动作当即僵住了。
“我说,我来找你。”
“找我干嘛?”
“找你咨询。”
“咨询什么?”
“咨询一下影视行业的近况,可能的各个结构方你所拥有的内部消息,目前你认为的发展趋势,热门项目。”
徐影人一口气说完,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像是机器人纯AI背诵。
“什么……东西?”季礼也认真且完整的听完了这个与自己预期完全违背的答案,她不再眩晕了,她只觉得大脑宕机了。
“字面意思。”徐影人诚恳地回答。
“手机上你不能问吗?需要你专程跑一趟?”季礼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你就在这儿,这里,酒吧对面,告诉我你来北京为了找我,咨询什么破影视行业?在这个时候?我刚被打击,你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点儿在这个一摸黑人气儿都闻不到一丝的这个小破巷子?就为了说这些?”
徐影人没说话。
“就,为,了,说,这,些?”季礼一字一顿,她为自己刚才的所有慌乱感到不值。
对方依旧没忙着解释。随着徐影人的眉头慢慢皱起来,表情愈发严肃,季礼发现自己的控诉并没有让对方慌乱,反而凸显了自己是多么失态和荒谬。
自己在说什么?那些曾经弯弯绕绕的内心戏面前的人从来都不知晓。你看,她甚至没有被吓到,她只是觉得不解,说不定还觉得你是神经病呢。
“首先,我是认真的。”徐影人一句话止住了季礼发散的思绪,“其次,我在这里是因为巷子后面的小清吧刚刚打烊,我刚好出来碰见你。”
“刚刚好?真是够刚好。”季礼冷笑一声。
“最后,我不是为了说这些,只是因为你问了,所以我答了。”
“行。你要找我咨询,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回去给你整理好发给你,行吗?我现在要回去了,不用送。”
季礼不带任何犹豫的转身,刚迈出一步,手腕却被徐影人紧紧扣住。
急火攻心。
“你到底要干嘛啊?!”季礼没挣脱,也没回头,只是朝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喊一声。
“季礼。”
“说。”
“明天你要去试镜。”
“我还怎么去?”说到这个话题,季礼更是气愤,眼里的嘲讽不知道是对着徐影人还是对着自己已经破碎的自尊心,“这种事不明白吗?我想你也能明白吧?无功而返的事情不必做。所以也不必你劝了!”
“你要去。”
腕上受的力劲突然大了些,季礼有些吃痛。
“我不想这么说的。”季礼终于撇开被禁锢的手,再一次直视徐影人——
“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很熟。从认识到现在,我们熟吗?是,我们是见过几次。我落难的时候,你安慰过我。搭上我去找你那次,四舍五入我们也算一起旅游过。但也就这样了,我们平时聊天吗?你明白我是什么人吗?我们互相又有多了解对方?换句话说可能简单点,你以为你在我的人生里是扮演什么角色?我要干嘛,该你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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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不欢而散始终还是有着不小的冲击,季礼在八点前就迎接了自然醒。满打满算,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她习惯性的以最快速度下床,最快速度做清晨护肤,给自己点好外卖咖啡,心里却沉甸甸的,好像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手机里没有任何新消息,徐影人后来是什么脸色,什么动作,她一概不知。自己在说完那一段几乎等同明牌绝交的话之后,飞快朝路口走,招手上车动作麻利,没有给徐影人回话的机会。
话都说成这样了,不管是不是太绝,都属于事已至此的范畴。
曾经的那些情绪,为了疗愈自己逃到海边静坐三个晚上所流的那些眼泪,当时的不甘心和反反复复的自我怀疑,就算在昨天那段话里报复给她了吧。
徐影人啊,这次咱们是真的断掉了。
又或许早就该这样了。断不断又有什么区别?季礼想。
“起床了吗?试镜还去不去?去的话我现在来接你。”
陈姐的消息来得及时,但又让季礼陷入了新的纠结。
“我还能再想想吗?”
“小妹,十点就得到,容不得你想哈。”
烦躁不安,纸吸管在季礼嘴里差点被咬出碎屑,季礼重重的深呼吸一口气。几番自我纠结后,她看一眼时钟,像是给自己找到了救命稻草。
“算上路程十点也有点太急了,我没睡好,状态也很差。算了吧。反正也没什么保障。”
陈姐的备注名变为“对方正在输入……”,季礼却迟迟不见消息发过来。
半晌过去。
“好。我给那边打电话说一声。”陈姐回她。
就是这样,都别劝了。季礼在心里想。
即便她在看见陈姐的回复时立刻红了眼眶,她也不会再允许自己做这样自找苦吃的事了。
只有新人才相信万一,明白人都知道,这一行没有天降贵人,只有利益交换的酒局和暗流涌动的交易。
所以没什么好劝的,这部戏从一开始就不是属于自己的。只是难受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季礼行尸走肉一般超沙发挪过去,手机响起一阵电话铃。
陈姐?季礼又回到化妆桌前坐下,拿起手机接通。
“喂,姐,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的。”
“你现在…”
“不用不用,我现在就睡个回笼觉。你也不用过来,我今天就不出门了,休息一天。”季礼知道陈玫想说什么。
“你先别说话!”电话那头突然急了。
季礼愣住。
“你是不是认识石墨?”陈玫的语气非常严肃。
“啊?我何德何能?”季礼越听越懵。
“怪了。”陈玫听起来是真摸不着头脑,“那边说希望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试镜。石导发话指名点姓要你去。对接的选角导演之前不是特拽吗?刚才我打过去还没报家门,他就知道我是你经纪人。说话客客气气的,还说可以等你准备好,今天能到就行,不用太着急赶时间。”
“哈?!哎哟…嘶”季礼猛的从椅子上蹦起来,膝盖撞到桌上一阵钻心的痛,“我吗?是我吗?为啥啊?啊?”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问你是不是认识什么人?”
“我不认识啊,我去哪认识啊?”季礼嘴上虽然这么说,职业带来的肌肉记忆已经将她带到了衣帽间,她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手里胡乱翻着衣服,“那边什么要求来着?”
“没有说过要求,你知道石墨试镜风格的呀!”陈玫也正忙着收拾自己的包,“你就素一点,打个底妆就行,我马上来接你。”话音刚落,她已经穿好了鞋子,拿起车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欣喜,“小妹,不管因为什么,你这次真的走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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