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愿儿

他缓缓举起枪,眼神空洞得可怕。

下一秒,枪声接连响起。

“砰!砰!砰!”

子弹精准地射穿了三人的非致命部位,老王的膝盖、老梅的肩胛,以及试图爬起来的刀疤的手掌。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在荒凉的山谷中回荡,鲜血汩汩涌出。

冰冷的雨雪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与他眼中燃烧的疯狂怒火,形成了诡异而可怕的对比。

纪时看着那三人在雪地里痛苦翻滚,他心口那团灼烧的戾气似乎平息了片刻。但很快,一种更深、更空茫的难受翻涌上来,喉咙发紧。

隔壁窝棚里,那个被铁链锁着的女子抬起了头。她刚才一直冷眼旁观着这场血腥,此刻才用尽气力般沙哑开口:“山的背面,还有条猎人踩出来的小路。如果那丫头机灵,可能会从那里试着逃出去。”

她的声音微弱,带着行将就木的死气。

纪时甚至没有看她,只是随意地抬手,扣动扳机。

“砰!”

子弹击碎铁链的爆响还在空气中震颤,碎裂的铁屑溅落在脏污的雪地上。

那女子虚弱地动了动,脸上却不见丝毫欣喜,深陷的眼窝里只有一片死寂。她扯动干裂的嘴唇,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只是......活着有时比死更可怕。”

不是,这位姐姐,求你别再火上浇油了!

阿罗在心底倒抽一口冷气,再刺激下去,碎的要么是少爷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要么就是你了。

纪时积压的情绪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他猛地侧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身旁的车门!

“哐——!”

整辆越野车随之剧烈摇晃,坚固的车门瞬间凹陷下去,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好的,碎的是车。阿罗面无表情地确认了损失。

阿罗立刻上前半步,巧妙地将自身置于纪时和那女子之间,用那种训练有素的、平和而坚定的语调开口,试图在一片混乱中投下一枚定心石:“少爷,所有已知的出路,包括山背那条猎人小道,都已经被我们的人严密布控。当地也增派了人手,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请您暂且宽心。”

接着迅速转向待命的雇佣兵,指令清晰:“你们五个留守,继续搜寻并尽力保护目标人物。你们五个,去后面那辆车。你,”他指着雇佣兵的头头,“跟我们这辆,坐副驾。”

阿罗护着浑身散发着低压的纪时坐进后座,自己绕到驾驶位,利落地点火、挂挡。车辆发出低吼,艰难地在积雪中掉头,沿着来时压出的凌乱车辙,缓缓向山下驶去。

车子在颠簸的雪路上下行。

纪时猛地向后靠进座椅,双手粗暴地插进自己的黑发中,死死揪扯着发根,力道之大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头发,而是那些试图将他拖入深渊的、疯狂的、绝望的念头,仿佛只有通过这切实的痛楚,才能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在纪时以为这一次再次落空的时候,久别的两人即将重逢。

山间的薄雾如同轻盈的纱幔,将锋利的山脊柔和地包裹起来。

如被铁链锁住的女子所说,纪愿正在顺着那路往下跑着,她知道很快有人追上来,不敢停留。

这不是她第一次逃跑,但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

因为,她杀了人。

温热的液体在手上的触感,至今未消。村里一旦发现,绝不会放过她。

纪愿的心跳如鼓,每一次心脏撞击胸膛都在提醒她,快跑,快跑。

突然,她的目光掠过前方不远处的山道,那里竟站着两名膀大腰圆的壮汉,似乎已等待许久!两人一见到她,眼中立刻迸出凶光,如狼似虎地猛冲过来。

纪愿的心脏骤然停跳一拍,双腿瞬间僵硬如木。极致的恐惧激发了最后的力量,求生的本能驱使她猛地调转方向,放弃相对好走的小路,不顾一切地扎进侧面陡峭、荆棘密布的树丛!

枝条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手臂上,她感觉不到疼,只是拼命连滚带爬。尖锐的岩石不断磕碰着她早已青紫的小腿,脚踝被划开新的口子,鲜血混着泥泞,在雪地上留下断续的痕迹。力气正随着体温一点点流失,肺部火辣辣地疼,视线开始模糊......她真的要跑不动了。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她的那一刻。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幽灵般,从下方山路的拐角处突兀冲出!两道炽白的车灯如同审判的利剑,悍然劈开浓雾,光柱在水汽中诡异地跳跃、闪烁。

那一瞬间,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纪愿:与其被抓回去遭受更非人的折磨,还不如......

“前方不明目标。是否射杀?”副驾驶的雇佣兵声音冷硬如铁,手中的步枪已沉稳架起,准星牢牢锁定了那个在灯光中踉跄的身影。

“不。”阿罗的命令短促而果断,他不打算伤害无辜的人。

下一刻,尖锐刺耳的喇叭声骤然响起,试图驱赶这不要命的“障碍”。

然而,那女子却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浑然不觉,反而用尽最后力气,朝着车头灯光的方向更加拼命地、跌跌撞撞地扑来!凌乱的长发在脑后飘散,她闭上了眼睛,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决绝,毫无躲闪之意。

万幸阿罗始终谨慎地控制着车速,轮胎在湿滑的雪地上摩擦出短促的声响,车辆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刹住,车头几乎要贴上她的衣角。

后座的纪时不悦地蹙眉,冰冷的目光穿过风挡玻璃。

刹那间,他眼底所有的阴鸷与暴戾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撕裂,随即转化为失而复得的、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狂喜!

他甚至没等车辆完全停稳,便毫不犹豫地猛力推开沉重的车门,一个箭步从车内飞跃而出!

只需要一眼。

哪怕她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哪怕她面容憔悴、几乎变了模样。

那是刻在他骨血里的轮廓,是他阴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他认得出她。

“少爷!”阿罗听到身后车门猛地打开,心下一惊,立刻跟着冲下车。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名壮汉已抢先一步追上,大手如铁钳般粗暴地揪住纪愿的后衣领,猛地向后一拽!

“啊!”纪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她单薄的身体因恐惧和寒冷剧烈地颤抖着,那双罕见的灰白色瞳孔因极度惊惧而放大、震颤,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壮汉啐了一口唾沫,脸上横肉抖动,狞笑着骂道:“小贱人!不是很能跑吗?!”

纪愿被甩倒在地的瞬间,纪时脑中理智被滔天的怒火彻底吞噬。

没有片刻犹豫,他身形如猎豹般暴起,一个凌厉的飞踢携着千钧之力,狠狠踹在壮汉的侧肋!骨头错位的闷响令人牙酸。

在身体前冲的同时,他的右手已从腰间抽出那支打空子弹的手枪,左手同步从腰后战术包掏出一个备用弹匣。拇指在弹匣卡榫上轻轻一按,“咔哒”一声脆响,空弹匣向前方掉落,新的弹匣几乎在瞬间被精准地拍入、卡稳!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在呼吸之间!

换弹完毕,他举枪直指壮汉头颅,却在扣动扳机的最后一刻硬生生顿住。

他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那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

不能......不能吓到她。

暴戾无处宣泄,他将壮汉拖入草丛,尽数化作脚下更狠厉的踩踏!

他对着那壮汉的胸腹、关节,一脚又一脚,带着要将对方碾碎成泥的疯狂。骨骼碎裂的声音沉闷地响着,壮汉的惨叫从一开始的高亢逐渐变得微弱,面部血肉模糊,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另一个壮汉见状,怒骂一声“找死!”,刚想冲上前,却被悄无声息逼近的阿罗从侧后方捂住口鼻,一柄锋利的短刀精准地划过喉咙,连多余的呜咽都未曾发出,便软软地倒在了雪地里,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大片雪白。

阿罗解决了威胁,目光立刻转向那个女孩。只见她正利用这混乱的间隙,手脚并用地向后方黑暗的树丛悄无声息地挪动。

此女子就是少爷倾尽所有、近乎疯魔也要找到的那个人吗?阿罗不敢贸然上前阻拦,只能急促地低声提醒:“少爷!她要跑了!”

“她要跑”这三个字,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瞬间浇灭了纪时所有的狂暴。他猛地停下动作,将脚下那个只剩半口气、面部稀烂的壮汉像踢垃圾一样踹翻,使其背部朝上,不再污她的眼。

正准备趁乱逃走的纪愿听到这句话,身体骤然僵住。

在惨白雪地的映衬下,她颤颤发抖的身影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撕裂的纸,脆弱得令人心尖发疼,却又美得惊心动魄。那如雪般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竟焕发出一种超脱尘世的神性圣洁。

她恨这一切。

恨这冰冷的天地,恨那些追捕她的人,恨这突如其来的车辆和这些陌生而危险的男人。

她咬紧毫无血色的下唇,缓缓抬起头。那双灰白色的眼眸中,没有感激,没有恐惧,只有如同淬了寒冰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恨意。那目光不屈地、狠狠地扫过阿罗,最后死死钉在纪时身上。

纪时在那双充满纯粹恨意的眼睛注视下,所有动作都停滞了。找到她的狂喜、见她受苦的心痛、以及方才未熄的暴怒......所有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骤然褪去,只剩下一种深彻骨髓的、近乎麻木的钝痛,密密麻麻地刺穿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垂下眼睫,避开了那令他窒息的目光。

然后,他一步步走过去,抬起手,先是扯下了沾染着血污和硝烟味的黑色皮手套,任由冰冷刺骨的寒风瞬间侵蚀他裸露的指尖,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接着,他解开了风衣的扣子,又将缠绕在自己脖颈上、尚带着体温的羊绒围巾,一圈,又一圈解了下来。

他俯下身,然后将那条质地柔软的围巾,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一圈一圈,轻柔而稳固地缠绕在她冰冷纤细的脖颈上,将那刺骨的寒意与她隔开。

或许是纪时这一连串动作中散发出的、与他方才狠厉截然相反的极致温柔;或许是他此刻脸上那试图讨好、却因为悲伤和无措而显得无比僵硬甚至扭曲的笑容;也或许是那围巾上残留的、久违的、活人的温暖触感......

纪愿僵硬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竟没有挣扎。那突如其来的暖意如同幻觉,穿透了她几乎冻僵的皮肤,让她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就在这时,她听到他开口了。

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如同梦呓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名字:

“愿儿......愿儿......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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