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秦琅看着人,“嗯”了一声。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抱歉,我不小心把花瓶碰掉了。”

刚刚是花瓶掉了吗?

江梦泱:“没关系的。”

他撑着桌子起来,想要往这边走。

“等一下。”秦琅喊住了他。

江梦泱顺着声音找到了秦琅的位置,望向了他。

“我……”明明沙哑的嗓音是伪装,可是秦琅对上江梦泱的“眼睛”,只觉得喉咙发涩,“我收拾一下,你别动。”

明明江梦泱落得这个下场他早有预料,从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了。甚至他自己也有推波助澜,可是,看到如今这副模样的江梦泱,他为什么会觉得生气?

不应该。

江梦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秦琅没有动用灵力,而是亲自用手去清理已经碎掉的瓷片。

瓷片扎在了指尖上,一点血从指尖落下,抵在了花瓶的碎片上,晕开了一片红。

秦琅蹲在那里,看着落下的血滴。

蓦地,他想到了江梦泱失去眼睛的那天。

哭闹着,哀求着,格外狼狈的少年。

刀尖刺上了皮肉,剜眼的人手很稳,红色的血从眼眶里落下,也是这样,染红了一片。

秦琅手不自觉的收紧,手里的碎片扎进了肉里,带出止不住的血。

他看向那边安静的江梦泱,真切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已经死了。

那个骄傲得像个小太阳一样的,永远充满活力,叽叽喳喳闲不住的少年,已经死了。

被他们亲手杀死了。

江梦泱闻到了血腥味,皱了下眉:“阿木,你没事吧?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是扎到手了吗?”

他摸索着站起来,似乎是想要过来查看情况。

“你别动。”秦琅说,他深呼一口气,一个诀下去,手上的伤口边恢复了,“不用过来,我没事。”

江梦泱站在原地:“哦。”他现在的情况好像老实待在原地更好,不会给人添麻烦。

秦琅在江梦泱睡下之后回去了的,回去之后就发了一顿脾气,罚了一堆人。

负责管理江梦泱水阁所在的东苑的管事跪在地上发着抖,不知道宫主为何突然这样生气。

东苑在九华宫内偏僻,向来都属于不被重视的地方,类似于冷宫的地方,在这边做事的人大多都是些普通凡人,或者是那种被排挤打压的人。

以往宫主都不会关注那边的。

飞星是秦琅的心腹,自幼就跟在秦琅身边,深得秦琅信任的同时,又因年纪小让秦琅多他多了几分宽和。

飞星在几个前辈的目光催促下小心凑到秦琅面前去:“主子,你没事吧?”

秦琅坐在案前,前面一片狼藉,侍女们动作很轻,压低了自己的动静收拾着东西。

秦琅抬眼:“无事。”

他握了一下拳,压下又重新冒出来的怒气。

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化作一个苦笑。

他知道自己这是迁怒,那些人对待江梦泱的态度实际上不就是因他的态度决定的吗?

“飞星。”秦琅在沉默之后开口。

飞星一下子抬头:“主子。”

秦琅张张口,最后在飞星疑惑的目光中有合上了嘴,什么也没有说。

他坐在座位上,摆摆手:“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飞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秦琅往后一靠,仰着头,抬手盖在了眼睛上。

“琅哥——”活泼的声音好像再次在耳边响起。

秦琅的手顿了顿,移开。

江梦泱的脸出现在眼前,眼睛亮晶晶,带着光,脸上的笑容张扬明媚。

他扒拉着桌案,下巴压在桌面上,就那样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呀?”

秦琅手向前伸,抓了个空。

“哈……”

像个笑话一样。

兜兜转转,秦琅还是回到了水阁,坐在了江梦泱的床边。

屋子里没有亮灯,看不见的少年用不上灯烛,点了烛火对他来说才是一种危险。

江梦泱已经睡熟了,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呼吸清浅平缓,不知道屋子里有个不速之客。

他在床上缩成一团,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秦琅的手落在江梦泱的脸上,指腹摩挲着人瘦了一圈的脸。

江梦泱以前的睡姿并不是这样的,四仰八叉的,要是跟他一起睡的话,会像个八爪鱼一样缠上来。

秦琅抿紧了唇。

他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感觉,再一次见到江梦泱,不同于以往的小孩儿,与过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说以前跟他相处的那个江梦泱,那个会缠着他,唤他“琅哥”的少年,朝气蓬勃,像一个小太阳,那么现在的江梦泱就像一抹幽魂,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满身死气。

后悔吗?秦琅说不清楚,只是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的手指落在江梦泱的脸上,垂下了眼睛。

真的......无关紧要吗?

*

江梦泱觉得自从阿木来了之后,他的生活条件好像变好了很多。

早上有肉粥,中午有肉,晚上还可以喝到鸡汤,茶壶里也总是备着温度合适的温水。

他还是不爱说话,可是已经默许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了。

秦琅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伪装成一个下人待在水阁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地看着江梦泱。

他可以选择不管江梦泱的,就像之前一样,反正当初的赌约他已经赢了,赌注也已经拿到了手,许阳也获得了灵骨,解了毒。

江梦泱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他完全可以将人扔到一边的。

可是,他放不下。

他尝试过的,尝试着不去管江梦泱的事情,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需要多在意的。

可是,失败了。

他看着宴会上的灵肴琼浆,场中舞姬身姿曼妙,彩纱飞舞,但是他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水阁屋子里那个窝在竹榻上的小少年,扒拉着窗户的边沿,对着半开的窗户露出向往的神色。

有人按时给他送饭过去吗?水壶里的水冷了有人换上热水吗?他会不会又撞到桌子?

根本放心不下,扰得他心烦意乱。

所以,他又顶着“阿木”这个身份回来了。

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取血的日子。

秦琅知道江家每旬都会派人过来取血,这也是江家同意江梦泱留在九华宫的要求之一,九华宫不得阻止江家人来取血。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江梦泱被取血。

染着寒气的法器划开江梦泱的手腕,结痂的手腕再次被划开,在伤痕上又叠加了一道伤痕。

红色的血从手腕的伤口流下,落进了寒玉材质的碗中,红色的血液里似乎隐隐可以看见一丝微弱的金光,这也是用江梦泱的血的重要原因,同出一体的血液能够更好地帮助许阳融合灵骨。

秦琅隐去了身形,凭他的修为,只要他不想,在场的人就不会有人能发现他。

他看着江梦泱手腕上层层叠叠的伤疤,抿着嘴。

他有看见,在匕首划开手腕的时候,江梦泱身体的反应,很微弱,可确实存在的。

他缩了一下手腕,幅度很小,小到除了秦琅没有旁的人察觉到。

他不是不怕的。

秦琅意识到这件事。

秦琅只知道江家从江梦泱身上取血,却不知道会取这么多,满满的一碗,江梦泱瘦小的脸白了一层。

江家的医师取完血,小心地将寒玉碗放进保管的箱子里,有药奴来替江梦泱包扎手腕。

一个瘦巴巴的小药奴,倒是比医师更在意江梦泱,很认真地把江梦泱的手腕包扎好,趁着低头的动作眼睛往周围看了一圈,动作很快地往江梦泱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江梦泱像是察觉到什么,握紧了手,声音小如蚊呐:”谢谢。”

小药奴没有说话,只是把绷带打了个结。

这个小药奴好像跟江梦泱认识,秦琅看着两个人之间隐秘的互动。

对于医师的取血,江梦泱除了匕首落下的时候有一个幅度很小的后缩动作后就没有其他的反抗了。

一种平静在他身上体现,认命的平静。

或者说最开始的那一个小小的动作并不是反抗,只是他怕疼。

他认下了属于自己的命运,可是他还是怕疼。

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喊疼也没用,他的疼无人理会。

以前他受了伤会叫嚷着疼,闹嚷嚷的,要哥哥或者琅哥陪着他,仗着虚假的宠爱肆意妄为。

后来,宠是空的,爱是假的,喊疼就没有必要了。

江家的医师在取了血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要跟江家这位昔日的小少爷嘱咐什么,说点儿什么,例行公事一般。

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大概又过了一会儿,秦琅显了身形,故意发出了一点声响。

竹榻上的人动了动,抬起头循着声音看过来:“阿木?”

秦琅:“嗯。”

秦琅拉过来一个凳子,在榻边坐了下来,盯着江梦泱被袖子半遮半掩着的手腕看,宽大的袖子并没有完全挡住手腕上的绷带,绷带下是什么模样秦琅刚刚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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