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已经来不及了。
等眼前重新亮起来,左忘就看见唐眠和贺晚相对站着面面相觑。
贺晚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眠“哇”的一声哭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左忘扶额:“你能走的再慢点吗,和你一起走的那两个鬼差怕是已经到奈何桥了。”
贺晚摆出一张很无辜的表情:“腿短,没办法。”
左忘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周围,高楼大厦,沥青马路,还有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
看样子应该没错。
至于眼前杵着的这尊大佛,……就带着吧。
要是再重新进一次魇界,左忘不觉得他的好徒弟一定能进对。
“跟着我们走一趟吧,反正你也没事干。”左忘说这话的时候没看贺晚,因为觉得贺晚胸前的吊坠在太阳下太过晃眼。
“恭敬不如从命。”
左忘一怔,眼尾下压,看向贺晚,“你就不问问这是哪儿?”
贺晚比左忘高一点,但这人好像从来不会好好的站着,永远是斜耷拉着一条腿。左忘从见贺晚的第一面时就觉得这人这么站,迟早会重心不稳摔一跤。
但也因为如此,左忘不用抬头就能与贺晚的眼神对上。
就像此时,两双眼眸撞上,明明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左忘的那句话没带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带着锋利的刺。
可贺晚却笑了,荡漾着几分痞气。
他从善如流:“这是哪儿?”
左忘没回答,暗沉的目光死死锁在贺晚身上。
突然,耳边炸起一片汽车鸣笛声。
左忘挪开目光,开口道:“魇界。”
“会有恶鬼怨灵吗?渡灵师大人,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魂灵,要是——”
左忘打断他:“放心,这个魇界怨念不深,不会有恶鬼怨灵。就算有,我保你性命无虞。”
“那就先谢过渡灵师大人了,我这人——哦,忘了,已经死了——我这鬼,比较惜命。毕竟,我还急着入轮回呢。”
“你急吗?我看你一点都不急。”
一个想着要拜访渡灵师的魂灵,说他急着入轮回,这话谁听谁不信。
贺晚挑了挑眉,一只手的手指拨弄着胸前的吊坠,没再说话。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唐眠问。
“去哪儿?算命是你算的,进魇界是你进的,你现在问我去哪儿?”
“去市,市一中。”唐眠拼命想算灵时骨牌上的墨字,艰难地吐出一个地点。
左忘和贺晚跟着唐眠找到了最近的公交站,等了一会公交车就摇摇摆摆的来了,他们随着人流一起挤上了车。
冥界的魂灵和鬼灵属于魇界之外,所以魇界里的人看不到他们,就像游戏中处于隐身状态一样。
就像现在这样,谁也没注意到车上上来了三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上车后唐眠愣了一下,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可眼前景象还是那样——他看见的所有人都没有脸。
这种说法其实不太准确,应该说看不清他们的脸。就好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摘了眼镜看别人——只能看个大概,看不清五官。
“正常,这说明这些人与她的执念无关。”左忘看着唐眠揉眼睛,知道他想问什么。
“这是那姑娘的魇界,因她的的执念而生,所以与她的执念无关的人或事都会被淡化。但也有被渡者的魇界会出现……算了,以后遇到了再说吧。”左忘觉得一下子说的太多,唐眠也不一定能记住。
车上人很多,他们三个只能站着。
左忘发现贺晚上了车之后就在环顾四周,准确来说,是打量。
更准确的说,从他们来这儿后这种打量就开始了。只不过并不明显。
“你对这车很好奇?”左忘没忍住地问。
“嗯?”贺晚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问蒙了。
“你一直……没什么,快下车了。”
等他们下了车,发现天上飘着雨。
很细很密的那种雨,落在身上没什么感觉,但很遮挡视线,就像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左忘被这雨弄得很烦,刚一皱眉,就感觉头顶的光线突然变暗了。
他抬头,看见一把绿底红花的伞罩在头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
“渡灵师大人,下雨了。”
明明是压得有些低的嗓音,左忘却听出了几分张扬和明媚。
回头一看,唐眠也撑着一把伞,蓝底黄花,比他们这把好看些,但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审美。
“你哪来的伞?”左忘的语调仍旧没什么起伏。
他不习惯和别人离得太近,说话的时候向外挪了一点,旋即感受到了雨滴打在肩膀上。
“来的时候顺手带的。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
贺晚说着,转了一下伞柄,将伞面上积的雨水甩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左忘:“……”
好不好看你自己没点数吗。
但——他并不记得贺晚来的时候带了伞。
“我们到了!”唐眠大声喊道。
转过街角就看到了市一中的大门,大门很气派,刻着学校大名的几个字苍劲有力,恢弘大气。
向里面望去,建筑离校门都挺远的,看不清晰。学校里绿化做的很好,正值夏季,满眼都是深浅不一的绿色,只不过天气原因,所有的绿色都像是蒙尘般黯淡,没有一丝生机。
天色变得阴阴沉沉的,很接近夜晚的阴沉。
可他们刚上车时太阳还挂在头顶正上空。
等走到学校门口时,天色又暗沉了几分。雨也不是之前那般细如丝了,陡然之间变成了瓢泼大雨,简直就像天上撕裂了一个口子,将雨水从那个口子里倾倒下来。
“人间的雨好大!”唐眠惊叹道。
左忘伸手接了一滴雨水:“那女孩潜意识里不想触碰心里的执念,魇界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
就比如,变暗的天和这大雨。
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很沉闷。
听着这声音,连带着心情都会变差。
雨水在伞上聚集,又顺着伞的边缘往下流,就像给伞下的人围了圈水幕。
左忘瞥了眼自己被淋湿的半边肩膀,往中间靠了靠,然后就撞上了贺晚的肩膀。
碰上的瞬间,左忘又触电般往外挪了半步。
贺晚倒是毫不在意,找了个话题:“怎么样,渡灵师大人,我这伞挺有用的吧?”
雨里夹带的凉气扑面而来。
左忘没有回话,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快找个建筑物避避雨,毕竟黄豆般大的雨滴打在肩膀上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
学校的伸缩门紧闭着,他们绕到一旁的一个小铁门前,这个门倒是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天完全暗下来了,警卫室里不知有什么东西在亮,一闪一闪的,投到玻璃窗上映出一片红。
往里走最先看到的是一栋似乎有些年头的建筑,不高,看构造应该是行政楼。
楼里没有亮一盏灯,黑黢黢的,倒是有些窗户里泛着幽幽的绿光,应该是楼道里的安全通道标识牌。
楼前是两道低矮的绿化带,中间夹出的道上铺着红黄交错的砖,两边还摆着雕塑和巨型标语。
几人绕过行政楼,一直往后面走。
水泥路面,两边都是很高的灌木丛,修剪得整整齐齐。
路灯投下昏暗的光。
不知是放假还是怎么的,学校里没有一个人,安静的可怕。
“这学校,挺适合用来拍鬼片的。”贺晚摘了灌木丛里的一片叶子,甩了甩上面的雨水,漫不经心地说道。
话刚说完,唐眠就吓的“啊”了一声,往左忘身边挪了挪。
他本来就害怕,被贺晚这么一说,觉得两边的灌木丛里蛰伏着数不清的魑魅魍魉,随时会冲上来。
贺晚见唐眠反应这么大,凑近左忘,低声笑道:“你这徒弟胆子这么小,还干你们这行,你当初为什么收他啊?”
左忘对贺晚突如其来的靠近有些不适应,但并没有躲开,抿了抿嘴,丢出一句“机缘巧合”。
贺晚也没有一探究竟的好奇,没再说话。
事实上,就算贺晚继续问,左忘也不打算说。
因为这人管的太多了,有点烦。
他们停在了一栋巨构C形建筑前,建筑顶上立着几个大字,“博远楼”。
建筑表面刷着砖红色的油漆,油漆本身颜色就不那么鲜艳了,在不甚明亮的路灯下显得有些黑沉。
楼上的教室灯几乎都没开——“几乎”是因为三楼有一间教室亮着灯。
和外面的路灯不同,教室里的灯很亮,但至少从他们现在的角度看过去,教室里也同样没人。
这栋楼正门上挂着一把有些生锈的锁,三人只能绕道从西边一个侧门进去。
唐眠收了伞还给贺晚,还不忘抱怨几句这鬼天气。抱怨归抱怨,他身上倒是一点都没湿。
毕竟,他一个人打着一把伞。
贺晚将两把收了的伞随意地扔到角落里,转过身就看见了左忘被雨打湿的一边肩膀。
左忘穿的是一件黑色衣服,淋了雨也不是很明显。
但贺晚还是看见了。
“渡灵师大人,一路上你离那么远难道是为了特意感受一下淋雨的滋味?”
左忘第一次听贺晚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似乎还带着一点点……不高兴?
他看着贺晚蹙起的眉头,想反驳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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