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无妄无念

褚南倾进门时看见左忘在院里,上前打了招呼,回屋放了小提琴,从正堂里出来:“早餐在桌上,你没吃?”

左忘着实愣了,他没想到褚南倾出门还不忘给他准备好早餐,自己也是在魇界里有一顿没一顿习惯了,没想着醒来后去找早餐吃。

看见左忘的表情,褚南倾没再说早餐,“中午了——”

“我朋友应该到城里了,我得回去和他们商量些事情,也不好意思继续叨扰了,刚才找你想和你道别,没想到你出去了。”左忘打断了褚南倾的话,怕褚南倾再留他吃午饭。

褚南倾家的饭菜味道没有齐家那般有当地特色,但左忘还是吃不惯。有时候,他在想,自己嘴其实挺刁的,就连在冥界,常去的酒楼饭店也就那么固定的几家,但……

但偏偏贺晚做的饭菜就好像是按他这刁钻刻薄的口味做的,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左忘没忘自己是渡灵师,进魇界是干什么的,如果单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还不至于急着告别,主要还是现身太受局限了,他想翻翻褚南倾的房间书信什么的都不行。倒不如现在道个别,隐身查探。

这次褚南倾没挽留,笑得嫣然:“正好,阿玲跟赵叔回城了,晚上才能回来,我做的东西不好吃,正发愁呢。”

左忘也笑了,“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这是真没想到。

“毕竟是去国外生活,总得学点生活的技能。”

褚南倾将左忘送出大门,“你要是早一点,还能让赵叔开车送你回去。”

“没事,我有朋友在山下接我。”

褚南倾挥着手道别,却没想到左忘刚拐过弯没入重重树影,就恢复到她看不见的状态回来了。

贺晚和唐眠站在大门口,没跟着左忘走那几步多余的路。

褚南倾去厨房了,左忘带着两个尾巴大摇大摆进了褚南倾的房间。

“师父,我们这样乱翻……是不是不太好?”

左忘从几封信里抬起头,看见唐眠左手提着一件绛色滚边旗袍,右手扯着一件浅蓝百褶裙,头上还顶着一顶扎了丝带的平顶礼帽,刚想让唐眠别乱翻,就听见贺晚上下打量一番后:“我觉得你更适合这条裙子,旗袍太过优雅大气,你驾驭不了。”

唐眠:“你才适合呢!这一柜子衣服你都适合!”

“那是,毕竟我天生的样貌身材和气质摆在这儿,穿什么都好看。”

唐眠眼睛瞪得溜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上下两片嘴唇分分合合,最后只喊出一句“师父!”

左忘低头看信,不理睬这闹剧。

信不多,五六封,很快就看完了,都是些和同学间的书信往来,没看出什么。

左忘将信收好放回原处,开始翻旁边几本书。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骨节分明,修长干净,腕间松松垮垮戴着圈珠串。

他手上好像总会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珠串……

“左大人?”贺晚晃了晃手,左忘这才看见贺晚手上捏着张纸。

“船票?”

“五天之后的船。”

“你哪儿翻出来的?”

“你猜?”

_

那天晚上他们又去昨天那个房间睡觉了,翻了一下午除了一张船票什么有用的都没翻出来,只好先找地方睡觉。

唐眠已经有些焦急了——在魇界里待的时间越长,出去后受到的反噬越严重,照这次这个魇界的时间线来看,他出去之没个十天半月估计是下不了床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自动脑补后续故事——出发前一晚船票离奇失踪致使无法出国、远洋巨轮撞上冰山上演泰坦尼克号绝世悲恋、巨轮甲板上惊鸿一瞥却有缘无分等等一系列悲催情节,甚至还想了船在大洋上航行时褚南倾收到家中父亲病危的消息,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要不怎么解释一个执念困了她整个后半生?

左忘听完唐眠一系列的故事大串讲,拍了拍他的头:“以后少听些话本。”

“师父!你怎么跟秦大人一样!本来就不聪明,拍几下更不够用了……”

“你也知道自己不聪明。”

“我……”一时语噎。

夜里依旧很静,连山间晚风吹过时也是静悄悄的,生怕扰了做梦的人。

白骨,血海,绯色衣衫上染着交错的血痕,残破不堪。

风从谷底掠过,扫过面颊,阴冷得像是从地狱里席卷而来。

一个身影晃了晃,支撑着站了起来,明明是绯色的衣衫,却生生被染成了红色,一如那人眼角的颜色。

崖上传来黑鸦凄厉的惨叫,暗沉的天色挡不住那愈发明显的红色。

那身影走过来,每一步都好像戴了千斤重的镣铐,无比艰难。一只染了血的手按在月白色的腰间绸带上摩擦——外袍已经挑不出一处没有染血的地方了,擦干净的手颤抖着举了起来,虚虚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了,不好看。”

那嘶哑嗓音里甚至带着几分玩笑般的笑意。

他觉得脸上有什么温凉的东西划过,无声无息的,五脏六腑都仿佛在被锈了的弯刀一下一下剐着,剐的鲜血淋漓,痛的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梦,为什么这么难过……

~~

他站在无妄涯的谷底,看着自己的绯色衣袍渐渐被染上深色。

无妄涯,无妄无念。

可怎么可能?

人间匆匆数十载,谁没个贪嗔痴的妄念,拿得起放得下的,进了冥界稳稳当当过奈何桥入轮回,拿起了却放不下的就得进魇界渡灵。

冥界诸鬼里,又有多少是到最后也没放下不得已留在冥界的。

饶是他这种看惯生死的人,也有自己的妄念。

他从染尽了血色的衣衫上错开目光,抬头却愕然看见了他的妄念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眼角通红,那颜色跟自己身上的颜色都快一样了。

他心里一颤,顾不上自己身上快要窒息的疼痛了。

不行,自己这个样子不能让他看见,太丑了。

他悄悄将露出森白指骨的左手藏到身后,整了整破败的衣衫,已经躲不掉了。他一步一步向他的妄念走去——尽管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走了几步,他停下了,因为对方向他飞扑了过来,还携来了一阵风,像从山巅松林中吹来的。

他将尚且还算完好的右手在腰间绸带上擦了好几遍,擦干净血污,才堪堪举起来,遮住了那双快要化掉的眼睛。

“别看了,不好看。”

这几个字说得他气息不稳,但他强撑着说完了。

是真的不好看,也是真的不想让对方看到。

他感到举起的手掌间一片湿热,一阵阴风擦过,带走了那片温热,只留下沁骨的冰冷。

他没有将手放下,因为不想对方看到自己这残破的模样。

明明只是回忆,为什么还是会这么痛……

_

左忘和贺晚是同时醒的,彼时长夜未退,他们起身抬眸,正好撞上对方的目光。

半晌,两人都没有将目光挪开,许是黑夜的掩护,让白日里的一些虚妄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都撤下了伪装。

“左忘,”贺晚先开口了,他走到左忘床前,声音有点暗哑。

左忘坐在床上,抬头看他。

“没什么。”贺晚将攥紧的手松开,转身要回他那小榻上。

手腕却被拉住了。那力道大得像是擒拿什么凶神恶煞的鬼怪。

贺晚回头看,腕间的禁锢突然松了,虚虚拉着,却没放开。

左忘在贺晚转过来的第一时间就低下头避开了目光,随后放下了手,“……没什么。”

贺晚闻言却是一笑,“左大人,你故意的吧?”

他说完也不等看左忘什么表情,自顾自走了,窝回自己的被子里。

暗夜中,没人注意的角落里,轻轻一句“不是”,没有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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