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梦貘不在，我又开始做梦了，还在梦中见到了白璇儿。
第一段梦境是我带着阿弟从家里逃离的那夜，白璇儿出现在我家的院子里；第二段梦境，是我跳崖那日，她出手救了我。
我有些恍然，跳崖那日的记忆，从我纵身一跃之后已然缺失，再次醒来就是看到沐泽。据沐泽所说，他是在谷底发现奄奄一息的我。可我一介凡人之躯，从高崖坠落，本应筋骨寸断，内脏俱裂，怎么可能只是受了伤。难道真的是白璇儿救了我？
可我带着阿弟逃离的那夜，记忆很清晰，并不曾见到过白璇儿。
难道这两段梦境都是假的？
不论如何，白璇儿和我必然有某些羁绊，否则不会无端进入我的梦境。
之前偷听到树妖和兔妖的交谈，说是白璇儿已死，也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托梦”？可在梦里她说自己没死，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我正想的出神，沐泽端着晚饭进了房间，熟悉的草药味，是许久不曾出现的参鸡汤。
“你醒了？”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很温柔。
沐泽对我的态度时而亲近，时而疏离，当真难以捉摸。
“沐公子，我梦到了白璇儿。”
他神色一顿，“白璇儿？”
我点头道：“是的。我今日在外面听到两只妖怪交谈，提到白璇儿已死。回来后我睡着了，梦里见到了白璇儿，我梦到她在跳崖那日救了我，她还说自己没有死。”
沐泽不语，但神情却无半点惊讶。难道他早已经知晓白璇儿的下落？
我脱口而出：“你找到她了？”
沐泽沉默半晌，道：“是，她受了重伤，目前身躯已然碎裂，魂魄休憩在一处秘境之中。”
秘境？
我忽然想到前几日梦到的大蛇，通体银白，盘旋在一颗玉兰树上。
“我前几日梦到的那条白蛇，就是白璇儿？”
沐泽颔首，“不错，那是她的本体。我也在梦里见到了她，的确是她救了你。”
果然如此。
我想到白璇儿在梦中握住我的手，告诉我活下去，为至亲报仇雪恨，也为了我自己。
我的鼻子一酸，她说她知道失去至亲，看着亲人在眼前惨死是什么感觉。现在想来，的确如此。她的父亲被妖邪所害惨死，她也被下毒，身躯爆裂，只有一抹残魂弥留。
梦中白璇儿一袭白裙，明眸皓齿，仙姿玉貌，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竟然经历过这般凄惨。相较之下，我整日消沉憔悴，当真是自惭形秽。
“唐姑娘，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救你么？”沐泽的眼神多了一丝难掩的热切，“璇儿是我的挚友，我需要你帮我救她。”
“我？”我万般茫然，“可我不会医术。”
沐泽冷笑一声，“璇儿的伤岂是凡人的医术能救的？我需要你修炼成妖，再用妖术为璇儿疗伤。”
“我该怎么做？”其实之前和沐泽聊完我就已经想好了要修炼成妖，如果这样还能为救命恩人疗伤我自是更加愿意。
“我也不确定……先等你修炼成妖再看。”
“好，我一定好好修炼。”
那日之后，我没有再梦到白璇儿。可她的笑容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给予我许多宽慰与鼓舞。
自从知晓我修炼不仅能为家人报仇，还能够救白璇儿，我精神大振，斗志满满。
沐泽开始正式教我修炼，第一步先是练气。
我们身处苍岚山，附近有一片紫竹林，每日我都会在林中跟随沐泽修炼。
练气半月有余，我的身体已经大大好转，外伤早就不留痕迹，经脉也恢复得差不多。并且，我已经可以初步地感知和控制自己体内的妖力。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沐泽对我的态度也有所变化。冷淡疏离大大减少，愈发耐心温和。
逐渐熟稔之后，我也不似之前那般客套，而是时不时说笑几句，他眼中明显有笑意，却面露严肃道：“好好修炼。”
一个想法在我心中滋生，越发强烈，我想拜沐泽为师。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沐泽我的想法。
这夜，一轮明月高悬空中。
我闭目盘腿坐在一块表面平坦的大石头上，呼吸深沉缓慢。默默回想着沐泽教我的口诀。
“神光汇聚，心静如琴”。吸气，同时感受周边的环境气场。
“灵气齐心，气吐散杂。” 意识引导着周围灵气进入体内并将其汇聚。然后呼气，将体内淤积的杂质排除。
“感潮升华，气场四方。” 随着呼吸的调整，逐渐加深对体内妖力的感知。然后渐渐让妖力在身体内流动，控制这股能量的强度和方向。
“清气贯通，循环不息。”集中心神，将吸纳进的灵气凝聚成一股的力量，再与体内的妖力进行融合。然后循环往复，获得更多的妖力。
做完了这一套，夜色已深。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到沐泽正倚在旁边的一棵竹上，笑盈盈看着我。
“你进步得很快，果然是天赋异禀，看来我没有选错人。”
“多谢师父教导。”这是我第一次改口唤沐泽师父。
他蹙眉，“别叫我师父。”
我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你教授我修炼之道，本来就是我师父啊。”
他转头不再看我：“我不过是为了让你帮我救璇儿罢了。”
“我知道。”我用真诚的语气道：“无论你初衷如何，可你救了我的性命，救命之恩，再造之恩，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师父。”
我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泫然欲泣，沐泽果然心软动摇，“随你吧。”
闻言我心中欣喜，抹了把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笑道：“按我们人类的习俗，还要行拜师礼呢。”
“怎么行拜师礼？”
我努力回忆从前爹爹告诉我的礼仪，道：“徒弟要为师父献上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六样物件，寓意着业精于勤、苦心教导之类。师父要回礼徒弟龙眼干、红枣和葱。”
沐泽皱眉道：“人类就是繁文缛节多。”
我忙应和道：“确实繁琐，我们就简化一些，我来做顿饭如何？”
沐泽十分讶异，“你会做饭？”
我知道在他眼中我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家闺秀。但他不知道的是，大家闺秀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若想嫁个好人家，不仅要学习琴棋书画，还要学习管家、打理帐目。还有女工、厨艺，为夫君做衣裳荷包，做各式菜肴和糕点是贤良淑德的表现。
除此之外，品茗、焚香也需略知一二，否则日后与一众贵妇人交际之时，定是要被笑话俗不可耐，给夫家丢脸。
“略懂一二，手艺自然不如师父。”
沐泽狐疑得看着我。
我央求道：“师父，你就给徒儿一个行拜师礼的机会吧。”
沐泽看着我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转头道：“随你。”
山中的食材有限，第二日晚上我简单做了一荤一素一汤，还做了一盘核桃糕。
沐泽入座之后，我恭敬得躬身行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沐泽轻咳了一声，“行了，快吃饭吧。”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同桌用膳，我期待得看着沐泽一一品尝两菜一汤，他只每样吃了一口就停箸。
“不错，看来以后我不用每日做饭了。”
“那是自然，我身体既然恢复，岂有日日劳烦师父下厨之理？”
我尝了一口核桃酥，终究无法做出娘亲的味道，一念至此，眼眶不由湿润。
沐泽错愕道：“怎么哭了？有这么难吃吗？”
我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伤感消散不少。
拜师礼成，从此我不再是孤单一人，在这世间多了一个师父，他成了我的羁绊，给予我活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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