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打坐，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阵旋律。似是有人在抚琴，声音时近时远，细听之下还有女子的声音在吟唱，虽然听不清楚唱得是什么，但却甚是好听，摄人心魂，让人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我集中注意力搜寻声音的来源，放出神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就在越来越靠近的时候，音乐骤然停止，紧接着，一个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开：“白璇儿！白璇儿！”
我猛然惊醒，睁开眼，发现清澜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她的脸色苍白，看着很是虚弱。
“......清澜？”
“公主醒了。”清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没想到我的灵音术有效果在这种情况下也有效果。”
我听阿泽说起过灵音术。鲛人的歌喉有魅惑人心的力量，能够通过声音引导他人的神识。灵音术可以唤醒陷入昏迷或梦境中的人，甚至传闻也可以帮丢失魂魄的人找回魂魄。只是此术特别，只能女子学，因为女子声音更魅。
没想到灵音术可以直接唤醒我。真是太好了。
我注意到已经不在之前的密林中，而是在一个屋子里。看桌椅摆设比之前的小草房简陋的环境好了许多。虽然不清楚这是哪，但是想来我们是逃出来了。
“不必叫我公主，我已经不是了，叫我璇儿就行。不过你既然唤醒我，证明你已经见到阿泽，也确认过我的身份了，对吗？阿泽呢？”
听到我提起阿泽，清澜的脸色转了转，悲愤不已：“二殿下受了很重的伤。我赶到的时候啸月军死伤大半，但是他也已经体力不支，被绝影这个小人偷袭，一爪穿透前胸，伤了心脉。”
我的心一紧。绝影是啸月军的首领，身手不凡，心狠手辣。被他伤到，绝不会是小伤。
“你说什么？伤了心脉？那他现在怎样？”
“我用碧落为他疗伤，暂时稳住了。只可惜我灵力不足，只能做到保住他的性命，无法完全修复。”
碧落蕴含着强大的海洋之力，海浪生生不息，驱使碧落，可以将灵力转换成生命力。传闻中碧落可以医死人，治白骨。虽然实际效果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只要不是死透的人，基本上都可以救。
只是能量守恒。碧落只能将灵力转化为治愈力，越是严重的伤，越需要消耗灵力。
“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好。但是我们动作得轻一些。我们现在在悬济谷，是个行医的小门派。这里人多耳杂，一切小心为上。”
“好！”我点了点头，跟在清澜的身后。
看天色已是寅时，东方已微微泛白。
这个偏园一共四间屋子，阿泽的房间就在东面第一间，我住的是他的正对面。
走进房间，我一眼就看到他躺在那里。他的皮肤本来就白，此时更似一张白纸。
“阿泽。”我走上前轻声叫他，但他并无反应。
我的手搭上他的手腕，有脉搏但是很微弱。体内灵气四散，无法聚集。
他的脸上身上都没有血迹，想必是特意用法术抹去了。我伸手去松他的腰带，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叹。我一回头，清澜已经倒退了两步，转了过去。她的耳朵变得透明起来，有亮光从里面溢出。这是鲛人害羞时候的特有的表现。
虽然妖界民风大胆许多，并没有太多人间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说辞，但未出嫁的少女还是要避免见到男子裸露的身子的。
阿泽和我从小一起在各种湖里河里玩闹，他的鱼尾我早见了八百遍，所以一时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了清澜的样子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十分的逾越。
“咳。”我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我不是要脱他的裤子。只是松松衣带好检查他的上身。”只是这话听着怎么还是有些奇怪。
我说完，清澜的耳朵更亮了。我感觉自己在越描越黑，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掀开阿泽的衣服，他胸口中央有一个深红的爪痕，爪痕四周的皮肤已经泛黑，这是被绝影的妖力侵蚀的迹象。伤口已经不再渗血，应该是碧落的功效。
除了这个伤口外，阿泽的皮肤上还有好多个深浅不一的伤口。遍布在他如雪的肌肤上，十分得刺眼。我感觉胸口一阵闷痛，眼前仿佛看到了他被群狼围剿的画面。
我的手紧紧地攥起来，指甲抠进肉里。这些帐，我一定都会讨回来。我对自己说。
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医治好阿泽。
“普通的金疮药应该也会有一些用处，起码对于外伤，我们还是找这些凡人要些药来吧。”我边说边将阿泽的衣服重新穿好，“至于心脉......” 我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但是心脉不同于其他，是汇结灵力的关键，如果不尽快修复，可能会有后患，失去灵力变成废人都有可能。
“用我的真灵吧！”清澜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是我去晚了。如果我早到一些，二殿下也不会这样......”
她脸上一贯的冰冷此刻完全消失了，雪山开始融化，化成潺潺泉水，涌出她湛蓝的眼眸。
我从小到大最怕看到女人哭，尤其是好看的女人。
“清澜，这跟你没关系。如果阿泽不是为了掩护我逃走，他也不会受伤。如果一定要追责，也不是你的责任。”我看着她的眼睛，“耗损真灵，你的法力也会下降，你想变成一只初阶的小妖吗？那以后你还怎么保护他？再说，阿泽也绝对不会愿意你用这种方式救他。”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你就是一个凡人，难道靠你吗？”
我一时语塞。是啊，那靠我吗？我现在算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没有阿泽，我早就死了。我连清澜的结界都打不开，别说救人了。
“对不起，是我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了。”清澜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眼里有一丝歉疚。
“没关系，你说的是实话。我确实是帮不了什么。”我苦笑道，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我们可以借来灵力充足的法器，也可以驱使碧落。”
“此地地处西南，离南海甚远，就算最快往返也需要五日，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五日有些太久了，不知道会不会太晚。我在脑中搜索这附近的妖族和仙家，思考此刻还有谁可能伸出援手，突然灵光一闪，“青城山离这不远。传闻天帝曾居住在那里，灵气丰足，十分适宜修炼，我和阿泽以前常去。正一真人也是在那羽化成仙的，现在山里还有天师道场。据说正一真人曾经留下不少秘宝，其中有一柄玉如意，万年白玉打造，名曰‘清心如意’，可净化邪气，还有助于修行者打破瓶颈，提高修为。”
“清心如意？”清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可是传说中的至宝，难怪正一真人能在青城山羽化成仙。”
我点了点头，“据说这玉如意每逢满月之夜，便会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能够温养使用者的神识和灵力，是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至宝。传闻玉如意就在天师洞。它一定灵气十足，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借来。”
“好。可以一试。”
我们正说着，突然屋外传来敲门声。“清姑娘，唐姑娘，沐公子可还好？我拿来了热的茶水还有一些药。”听着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看向清澜，她朝我微微点了点头，上前打开了门。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端着一个茶盘径自走了进来，边走边道：“我起床后看到这房间火烛还亮着，还有人影，就知道你们已经起来了。昨晚的茶水都凉了，早上还是喝点热乎的吧。一会馒头蒸好后，你们来前院一起用早饭吧。”
他熟敛地将茶水换好后，用从袖袋里掏出两个小药瓶：“喏，这两瓶都是上好的金疮药。我看你们身上都有些外伤，还是敷一点吧，很有效的。”
“谢谢小兄弟。”看着他如此古道热肠，我忍不住开口道谢。
我话音刚落，少年一脸惊奇地看向我：“唐姑娘，你为什么叫我小兄弟？昨天不是已经告诉你我叫陆云景了。”
我一脸尴尬，结结巴巴：“我......我......太困了，脑子迷糊了，一时没想起来你的名字。陆......云景小兄弟不要介意。”
“你还是像昨天那样叫我云景吧。”陆云景白了我一眼，又嘟哝道，“小大夫也比小兄弟好......”
我忙不迭地点头：“辛苦云景小大夫。”
陆云景又瞥了我眼，似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撇了撇嘴出去了。
替阿泽上完金创药后，我将青城山的地形图详细画了出来，又和清澜商讨了半天去找玉如意的计划。
我们本想着一起去寻找玉如意，又意识到阿泽不能没人看着，万一啸月军追踪到这里，凭这些凡人肯定守不住他，所以清澜必须得留下来。可是她又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去青城山，毕竟我现在是个凡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刚及笄的少女，遇到什么危险根本无力自保，到时候玉如意没拿到，我自己也会死在那里。
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我们只好决定梳洗完毕后先去前院和悬济谷的人一起用早膳，再从长计议。毕竟在这里做客，不见主人家总归是不礼貌。而且我们也得好好探查一下他们的底细。
洗漱的时候，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无比的陌生。
这个稚气还未完全脱去的脸，就是现在的我吗？我是谁？唐舒，你又是谁？这一路，我是怎么，就变成了你？
之前因为只是在小屋里，只有沐泽没有其他外人，我并没有觉得不能时刻主导身体是什么大问题。现在人一多，问题就来了，我根本不知道唐舒在使用这具躯体的时候究竟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认识了什么人。
我想着，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我想抵抗，却好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我用尽全力挣扎却毫无用处，只能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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