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除了那位方主管和领路姐姐之外，还有几个人在沙发旁或坐或站着，高矮胖瘦，年岁不一。有的看起来和方主管一样五十来岁，秃顶，仅剩的头发都半白了，有的三四十岁，正值壮年，但无一例外，全是男性！
男性的身高和体型，对现在的我来说总有一种很可怕的意味，于是我不动声色地往远非身后藏了藏，用手抓着他裤腿的布料。
远非没处可躲，只能做出全面防御的态势，双手攥拳放在身侧，腿部肌肉绷紧，似乎随时可以砸破房间里唯一的窗户，并且抱着我跳出去逃命。
我俩就像双双掉入狼窝的小白兔，方主管见状，露出一个老父亲般和蔼可亲的笑容，邀请我们入座，还抓了两把糖果放在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我掐了下自己的手指头，心想远非已经很不中用了，我自己一定要支棱起来，不能太怯场！
“敝人方进，是天青盟五支甲级队伍中应龙小队的副队长，兼管北厅的部分事务。”方主管递来一张金属制的名片，说道。
“天青盟与如梦令有不少长期合作项目，其中一部分就是由我负责的。我与荷冉姑娘也算熟识，她在信中已经解释过您的情况，所以幽灵大人不用紧张，天青盟绝对愿意与您达成友好的合作关系！”
他大概试图降低我的防备心，可惜我并不是因为异界身份之类的事情在紧张，而是因为……这里全是男人啊！五大三粗的一点也不好看！为什么不是漂亮小姐姐呢？
正愤愤着，门板被人轻轻扣响，那人接着推开一条小缝，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进来。领路姐姐先瞧见她，悄悄做了个“快来”的手势，那人才略带不好意思地走进来。
方进看见她，说了一句：“婷婷也来啦，那现在人就来齐了！”
“方主管好。”余婷婷捏着双手，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噢噢噢！是漂亮姐姐！我把视线转向她，立马激动起来。
余婷婷有张娃娃脸，长直发绑成双股低马尾垂在胸前，戴一副黑框眼镜，粉色外衫的袖口和裙摆处绣着一圈白色的小兔子，看着更像没成年似的，真实年龄最多二十出头。
虽然胸不大，但我很喜欢她，因为她身上带着一股甜甜的牛奶味。
“幽灵大人，”方进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这边五位就是我们的事务员，具体任务的发布、成果判定、金额结算都是由他们负责，幽灵大人可以选一个专门与您进行任务事项的对接。”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始终在余婷婷那边，方进笑道：“婷婷是去年刚升上来的，年轻，有活力！脑瓜聪明，而且吃苦耐劳，办事效率很高！”
“当然，我们这边几位都是非常有经验的事务员，做这一行最短也有十年了！老徐，见识多，擅长物种鉴定；老李，人脉广，各小队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小王和小赵，这都是咱们北厅的中流砥柱！幽灵大人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方进找补道。
为了不太驳他的面子——我认为他们这类人普遍很在乎面子，如果二话不说就选漂亮姐姐，他们肯定很不服气——我把目光转到他们身上，一个一个看过去，消耗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后才装模作样地从斗篷里面伸出手，指了指余婷婷。
“我选她。”我说道。
方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另外四位男性也许不怎么高兴，但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方进打了个招呼，逐个离开房间。
“婷婷，幽灵大人赏识你，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努力，做出点成绩来啊！”
“是。”余婷婷低着头，乖巧地接受来自上司的教诲。
等方进嘱咐完了，她才抬起头，小小声地提了一句：“不过方主管，龙吟弓的事情也是我在负责，那边还挺麻烦的，您看……”
“噢！”方进好像才想起来这一茬，暗暗瞥了我一眼，权衡后回答，“那我另找个人接手龙吟弓的事吧！你可得全心全意照顾好幽灵大人啊！”
方进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余婷婷的肩膀。
“是，您放心！”余婷婷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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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余婷婷来到属于她自己的办公室，这间屋子就小多了，摞着各种各样的材料文件，有许多物品上落了厚厚一层灰，看起来很久没有动过，大约不是属于余婷婷的东西。
余婷婷自己的桌面收拾得很干净。她应当很喜欢兔子，桌布、坐垫和文件夹上全都画着小兔子，写字用的笔杆上也雕刻着一个兔子头。
除此之外，我总算找到了她身上那股浓郁甜牛奶味的根源：她左手侧的瓷杯里正是半杯白白的甜牛奶。
她先是给我们搬了两把椅子，坐回自己的位置时，欲盖弥彰地顺手把瓷杯盖子扣上，空气里的甜味瞬间淡去不少。
“请问幽灵大人要发布什么任务？”她问道。
我没有回答她，动作慢条斯理地，将过于宽大的兜帽掀到背后，又把侧边的头发拢起，夹在耳后。
抬起头来，我直视着她。
余婷婷与人讲话时，习惯将目光停驻在对方的脸上，多数时候是盯着对方的眼睛看，所以我这么一抬头，完全是毫无阻碍的与她那双棕褐色眼球对个正着。
镜子一般大圆套着小圆的瞳孔里，映照出余婷婷的倒影，然后在光芒中骤然碎裂。
这种诡异的摄心瞳术，有人说，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权柄。
但是风修远也说过，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分明是神明的诅咒——凡是被瞳术诅咒过的生灵，不论愿意或不愿意，都会成为神明最虔诚的信徒。
风修远厌恶这样的信徒。
强制的服从、虚伪的崇拜，全都是不诚的表现。
他认为，这不仅仅是神明对他人的诅咒，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诅咒。因为有着这样一双眼睛，他绝对地、永远地，再无法获得真心和最纯粹的爱。
受风修远影响，我对自己这项堪称无敌金手指的技能并没有太多好感，不过这不妨碍它真的很好用！
经过与荷冉、薄岩雪、惠小临等人的相处，我清楚认识到，我也需要一些坚决站在我这一边的伙伴，而不只是合作关系的同盟者。
在界锁这件事上，我反复思考过，这对我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事情，我没办法只靠自己来完成。我决定发展信徒。大不了，一年之后我就离开陵界，离开信徒的视线，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减轻对他们的影响。
出乎意料的是，余婷婷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挣扎。
林都城外白桦树林里，我曾对一匹马儿用过瞳术，它当时反抗很激烈，说明它敌视我、不愿意服从我，或者是它有着自己深爱的主人。
余婷婷的表现只能说明，她从一开始就对我没有防备，同时也不具备太深刻的信念。
她的眼神空茫着，只过了几秒，就发出一声浅浅的“啊”的叹息。
“幽灵大人，要喝甜牛奶吗？”接着，她站起身，弯着眼角问我。
“要！”我立刻回答，又问道，“有不甜的吗？”
“有哦！”
“那我要甜的，非非要不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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