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日,冬元二五年。
阴年。
十一点五十分。
子时。
云山景林十九层的窗帘紧闭,屋内一片漆黑。
卫生间的门半开了一条缝隙,一点光零碎的从门隙中跌出,慌慌张张地往外面爬去。
卫生间里面,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男人正借着微弱的烛火擦拭着镜子上的水渍,在他脚下灰蒙蒙的箱子敞开着,里面摆放着许多的祭祀用品。
此刻季节步入深冬,没有暖气的室内几乎像是冰窖。男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缎面睡袍,哆嗦着身子用袖口擦去镜子上泛起的水雾。
随着袖口的深蓝颜色加重,镜子上原本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
镜中那张脸剑眉星目,五官带点攻击性的风流。在偏光下,面部折叠度极高的脸几乎有大半部分都隐于阴影。
男人的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身上很明显混杂着别国的血统,一双眼眸呈现清亮的雾蓝,虽显澄澈却总流露出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倦意。
孔遂成抬眼,他看见自己镜中的眼睛倒映着摇曳烛火。
顺手看了一眼腕表,此刻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顾不得再磨蹭,他赶紧从箱子中取出纸笔,紧接着取出一对孩童手臂粗细的红烛,一一点上之后置于镜前对称摆放。
笔下的纸张上早已写好了拼音字符,孔遂成坐在椅子上,以握拳的姿势将笔抵在纸张的中心。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
细听着滴落的缓慢水声,孔遂成数着水滴来计算时间的推移。
水滴的速度不太规律,在数到第四十四滴的时刻,孔遂成听见位于客厅的座钟回荡出沉闷的响声。
冬元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冬至。
子时,十二点整。
至阴之时。
望向自己镜中的眼睛,孔遂成开口。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愿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两侧静默的烛火在咒语念出口的一刹开始疯狂的舞动,连带着镜面也发出令人牙关打颤的细微震动。
孔遂成手下的铅笔仍然纹丝不动。
即便手脚冻到木然,但孔遂成依旧执着的开口。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愿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水龙头发出响亮的嗡鸣,阀门像是忽然受力,反常的往一边转去。原本只是缓慢漏出的水滴入柱般泄出。
孔遂成手下的铅笔依然纹丝不动。
客厅座钟的撞钟声如警报般此起彼伏,即便害怕到想要落泪,孔遂成依旧死心不改,一字一顿的诚恳乞求。
“笔仙笔仙,”他声线颤抖,一滴憋不住的泪水自通红的眼眶中跌落,“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愿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话毕,他低下头,无声的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求你了。”
一瞬间,万籁俱寂。
镜面不再颤动,两侧烛火也恢复平静,连水流和钟鸣也如同幻觉。
还没等孔遂成将眼泪憋回,就见面前烛火一下子熄灭。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蜡油的气味,一只冰冷的手附上了孔遂成的手背,手中紧握的笔缓慢地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
孔遂成好像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叹气。
黑暗中,他看不清东西,身体也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唯有被握着的手能够动弹。
笔下微动,依循着对方带着自己写下的笔画,孔遂成辨认出那两个字是“我在”。
见招仙成功,孔遂成抓紧时间询问:“笔仙笔仙,我的爷爷孔裕年现在在哪里?”
笔尖微动,这次笔仙写下了八个字。
“一个问题,一个答案。”
孔遂成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作为交换,你也要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笔仙:“现在你欠我三个问题,等你回答完我才会告诉你。”
明摆着是自己吃亏的情况,但毕竟有求于人,孔遂成没有选择:“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
“你的生日。”
孔遂成回答:“农历四月十三,阳历五月二十。”
第二个问题。
“你的耳钉,谁送的。”
上下两个问题着实把孔遂成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总觉得这个笔仙似乎对自己的私事关心过度。
“忘记了,反正戴了有段时间了,下一个问题吧。”
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似乎紧了紧,笔仙好像很不满意孔遂成这个问题的答案。
难道笔仙也会生气吗?
笔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否忘记过谁。”
并非问题,那句子的末尾被笔尖着重的画上了一个句号——像是拷问。
孔遂成仔细回想——人不可能会记住他见过的每一个人,仅有几面之缘的自不必说,见着面能叫出对方姓名已是不错,最终唯有身边常伴之人的姓名才值得被牢牢记住。
孔遂成觉得笔仙所给的范围实在是过于宽泛,只好也较为笼统的回答。
“如果是朋友的话,应该没有忘记的…”
他话音未落,就听耳侧传来一声冷笑。
手背上那股阴冷一下子消失,原本被气压压灭的烛火又重新跳了起来。室内重新拥有了那份虚弱的光明。
孔遂成忽然发现自己又能动了——可是笔仙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意思?三个问题我都回答了呀!我的答案呢?!这什么笔仙啊!完全就是诈骗犯吧!真是一点亏本买卖不做……
孔遂成一把摔了笔,心想一点有用的情报没拿到手不说,还耽误了自己睡觉的时间……近几年本就因为神经衰弱觉少梦多,这样一熬夜,只怕今晚不大睡得着觉了。
孔遂成气愤地坐在椅子上,刚收拾完情绪,抬眼时却见原本干净的镜子上显出几行字体娟秀的血字。
“同月同日生人,有缘。”
“十月二十五日,来仁爱养心。我给你爷爷的消息。”
说来奇怪,孔遂成伸手触摸那些血字,却发现这些字体并不是写在镜子表面,而仿佛像是从镜中的世界里渗出来的一样……等到第二天,孔遂成醒来的时候,那些血字已经消失不见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卯时。
孔遂成如约而至。
此刻站在仁爱养心医院的门口,孔遂成只觉得百感交集,恍如隔世。
他自小被父母弃养,是爷爷将他抚养长大。自此爷孙俩相依为命,于孔遂成而言,爷爷才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所以当孔遂成听到爷爷病危的那一刻,他几乎觉得天地塌陷,若不是爷爷的秘书季叔搀扶,他几乎要站不起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明明手术室的灯还没有亮起,医生却已经拿着病危通知单高喊着让家属签字的那一幕。
自那之后,孔遂成再也没敢踏进医院一步。
他太害怕触景生情,在那之前也是一听到“医院”,心脏便会紧张到猛得揪紧。
他太害怕离别,他太相信永远。他坚信人与人所谓不朽的誓言时限真的是永远。
他以为自己真的能陪爷爷很久很久。
手术完的第二天。
正在昏迷状态下的孔裕年失踪了。
孔遂成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但最终没能打听到一点孔裕年的踪迹。几年下来,这份寻人的执着最终演化成了执念,甚至于不惜走歪门邪道,依靠神佛来给予他想要的答案。
上天或许是眷顾他的。
孔遂成心想。
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此刻,孔遂成站在仁爱养心中心医院的门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几年虽对此地如避蛇蝎,但当孔遂成真正站在这所曾经给爷爷颁布了死亡通知的医院门口,他情绪却没有多大的起伏。
他觉得所谓死亡,忽然变得没有那么可怕。
顶着天边快要消散的一点辰星,孔遂成裹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匆匆踏入仁爱养心医院内部。
此时的孔遂成尚不知晓,他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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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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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廻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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