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中

少年又沉默了。

亭也不期待人能和她多聊几句,毕竟对她来说,此人主动提问已经足够让她惊喜……惊喜?

啊啊……

亭看向窗外,对着庭院那块空地出神。

这种感情很久没感受到了。

同伴对她来说是个久远的词,可即便过去千年百年,回想起来却依旧能让感受到心脏刺痛。即便她的肉身早就腐化。

可能只是因为太寂寞了。仅此而已。

两人沉默相对,就这样坐在窗边的等待椅上各自发呆。

“你的……执念之物是什么?”少年先打破沉寂。

亭一仰头,躺倒在椅子上。她向身边的少年投去目光,却在看到对方眉眼的瞬间,脑海中瞬间闪过故人面容。

亭皱眉,分明在笑,却眸光凄凉。

“你干嘛?要杀了为师我吗?”

少年并未对亭的自称师父有所反驳,也是。他本来就惜字如金。

没有得到亭的回答,他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再次陷入那种双目空空的状态当中……分明是生灵,却好像丢了魂。

不过他好像确实丢了重要的东西。

唉……亭只觉得头疼:她怎么老是无意识犯这种老毛病——一时兴起的施以援手,就这样牵扯上一大堆麻烦上身。

那个……什么春是这样,还有……还有那个谁?带孩子的那个,还有两个小孩?

真是的,都怪那两个腌臜货,一天到晚往里面拖人进来,杀完了就不管了……结果一个个都跑我这来许愿了?当我这里是庙吗?

“铃鼓。”亭回答,曾经被她认为最美好的那些回忆,如今无时无刻,像虫蛊一样撕咬她的心脏。

亭笑嘻嘻比了个形状,还装作好像真的拿在手里一样,拍了拍鼓面:“样式可是很少见的哟?上面还有八个铃铛,响起来的时候可好听了。”

少年转眼看过来,他今日好像格外健谈。

“如果有机会能看看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聊开了,在那之后,少年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气。

亭的老巢是一处被改造成雕塑间的病房。床架被当垫板,纱布和棉花等作为填充。各种人形雕塑被湿纸包裹,重新塑造出歪七扭八的五官。

少年进去时,亭正在将那些人偶堆砌起来,做一个更加高大的人偶。

黑色的祟气接触到那些人偶,很快就将其腐蚀软化。亭用力量将雕像重新捏合,不消片刻就捏出足够四人高的巨型人形雕塑。

一见少年进屋,她一叉腰兴高采烈的炫耀:“如何?”

没想到对方一眼都没看,只是提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而后随手扔到了地板上。

斑驳白大褂一经落地,很快散开。从中滚出许多冒着黑气的杂物。

亭脖子往前一伸,有点震惊地从桌子上下来:“你从哪抓的那么多……哎我去,这不是老马吗?”

亭从包裹中抓出一个正在哆嗦的老花镜,眼看那玩意在她手上起了雾,就像是在哭一样。

少年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但一双眼却暗藏诡异的光。他一抹下巴上的虚汗,伸手就打算把那袋东西收拾起来扔掉。

亭一把抱住那些垃圾:“等一下别拿走!!!你怎么在短时间找到那么多的。”这干活效率也太高了吧。

少年点了点头,很快转头离开。亭趁他离开,给那打的半死的老花镜注入一点力量,就见那老花镜上浮现一个虚弱的影子。

“说说,他怎么做到的,”亭看上去很兴奋,“居然能把我们盘踞此地的百岁老人打到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呜呜呜……”老马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他朝亭哭诉,“老……老朽那天、只是和往常一样,四处游荡,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发生而已啊……”

“远远看见,有个人在走廊……你知道老朽很热情的,就想上去打个招呼——没想到那个小辈那么没礼貌,上来就要剖开我的肚子啊啊啊呜呜呜……”

老马活了百年,鬼精鬼精的。想来和少年并非偶遇,更可能像这样——原本闻到生魂味道的老马想要吞噬,却被人反杀的结果。

亭勾唇露出邪恶的微笑:这老头……就连她目前能力,要与之硬碰硬都得三思——那他的力量究竟是有多强?怪不得当时他们俩一心想要吞噬他!

果然是蠢货……这种东西比起吃掉,肯定是留着的价值更高。

看着亭露出的笑容,那副承载老马灵魂的老花镜哆嗦得更加厉害了:“大人啊……我们好歹也认识了将近百年,我也算是您照看大的——怎么也能算半个,朋友吧?”

亭眼眸泛红,脸上是压抑不住的贪婪。她捏住那老花镜镜腿,歪头问询:“朋友?”

“嗯……”回应的是老马略底气不足的声音。

对话很快结束,取而代之是一阵接连不断的尖啸。

少年再次提着东西上门的时候,亭的状态已经从少女蜕变为青年。此刻的她身姿玲珑,举手投足百媚千娇。

大部分区域的衣服对她来说都有些小,亭干脆扯下块窗帘随便的披在身上,并不难看,倒诡异显现出一丝慈爱神圣的样子。

此刻她慵懒躺在无脸神像的臂弯中。对原先身体恰好的臂弯,现在已经有些拥挤。

少年依旧是提了一大堆执念之物上门,就像定时投喂的饲养员:“………”

亭已经习惯此人上供,最近力量充沛到几乎满出——是时候了。

“我现在认可你的能力了,”亭一边吞食那些执念,一边对他说,“现在那口井的封印对你来说应该构不成威胁,等拿到身体我力量全部回归……到时候你是想报复谁我都能帮你哦。”所以老老实实继续给我干活吧!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亭。

亭总算将那些执念全部吞食——这些东西消化完前,她很难调动力量,自然也不打算外出活动。

她打了个震耳欲聋的饱嗝,自嘴里反刍一阵,吐出一只锈蚀的铃铛,

“这个是我执念之物的一部分,”亭将铃铛扔给少年,“活人只有和邪祟产生联结才能进入虚妄。你拿到身体前,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别弄坏了哦!”

少年收下铃铛,很快又转身出门。

亭轻盈一跃,落回神像臂弯,习惯性地蜷起身子打起盹来。

这时的她尚以为,一切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

“本来我给他铃铛,也是想着如果遇到危险,最起码我能及时察觉……”

亭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本以为这次的情况也一如往常,不会出错。

“没想到他会利用这一点,把我引入对面的陷阱里面——”

亭坐在孔遂成肩膀上,她手搭着孔遂成脑袋漫不经心讲述过往。

“对面?”

“嗯……就是之前袭击他的人,一个叫鬼冢——他满头白发脑子不太好使,另一个叫时祟……”亭兀自思索,皱眉,“他死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忘记了自己生前的长相——所以很喜欢幻化成别人的样子搞恶作剧。”

那时铃铛受到攻击,本以为是少年受袭的亭匆匆感到现场。看见被虚妄强拉入井,已经昏迷的少年,不得已只能靠近自己的死亡地点,也因此触发了濒死回忆,陷入虚妄。

耗费大量力气,强打精神的亭将人救出,但自己则由于先前吞食执念未消化完成,而遭反噬……没有化作力量的灵魂在体内互相撕咬,妄图取而代之。

——而少年也根本没有昏迷。亭的执念是他献给那个阵营最好的投名状。

亭是从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比起自己的仁慈,恐惧才是统治人心最好的武器。

原来他那时说的有机会看看,有一天会真的实现。

少年的手穿过腹部,抓握到身体铃鼓的瞬间,亭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和执念分散到他给少年的铃铛,趁人不备逃跑了。

孔遂成听完不知作何感想。

好心好意帮助对方却被反咬一口,孔遂成颇有些与她同病相怜的感受。

此刻两人就站在那座故事中提到的女神像边,孔遂成仰头对上了女神像的脸。

“那你会恨他吗?”

亭跟随孔遂成视线,她也跟着仰起头来。她盯着女神像,视线好像望到很久远的地方。

亭嘴唇开合,很久才轻轻回答:“不会呀……”

孔遂成这才将目光分予对方。

他看见亭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又苦涩地笑。

“是我太傻,总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

巨大女神像白布蒙头,积灰厚重。可布幔下脸却纤尘不染。

她悲悯垂眸,纸糊的眼中仿佛要滴下泪水。道袍拂尘,背手持剑,环髻发尾搭肩,如渡世佛般圣洁。

亭看着那女神像,回想与人共处时光,不由得失笑。

孔遂成看她笑容,突发奇想问了一个问题。

他说:“吃掉别人的执念,是什么感受?”

亭怪模怪样地砸吧了两下嘴巴,狡黠地笑起来:“精力充沛,挺好吃的。”

孔遂成也跟着牵动了下嘴角,但亭看着他的目光,很快就没办法继续搞怪了。

她手指挠了挠自己脸颊,撇过脸叹了口气。

“嗯……真要说起来,就好像继承了别人的人生一样吧,”亭说,“不属于自己的情感、记忆所有的一切,一下子涌入脑海……就好像身体里挤入了别人的灵魂,原本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也会随之减弱,最后连哪一段是自己的,哪一段是别人的的分不清。”

“邪祟就是这样可悲的东西——不吞噬感情就无法存活,吞噬过程中却逐渐迷失自我……我认识的邪祟里面没有一个不想变回人类,可认识的人类却个个上赶着想要成为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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