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小子我班门弄斧了

县令夫人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身材纤细,五官清秀柔美,在这一身衣裙的衬托下七分颜色生生多出了两分。

感受着周身投来的艳羡目光,县令夫人面上笑得端庄得体:“让诸位久等了,是本夫人的不是。”

众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站起来见礼。

落座后,所有人的目光依旧黏在县令夫人的衣裙之上。

试问有哪个女子会不爱打扮,不喜欢精致好看的衣裙首饰呢?

县丞夫人与县令夫人平素交情不错,笑着恭维道:“夫人今日打扮真真是华贵绝伦,令我等一时惊为天人,甚是失态。”

县令夫人笑着点她:“就你嘴甜会说话,不过是穿了一身新衣裳,何至于如此夸张。”

众夫人皆附和称赞。

更是有人疑问出声:“夫人这衣裳料子甚为华贵,花纹图案更是典雅富丽,宛如天上彩云般瑰丽精美,妾身竟是从未见过,不知是出自哪位绣娘之手?”

县令夫人笑道:“你是个有见识的,不过这衣裳是前几日翡乐斋新送来的,据说这布料称云锦,因其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而得名。”

翡乐斋是扬州城里最出名的珠宝铺子,专门接待有钱有势的夫人,里面不仅有成衣、首饰类,胭脂水粉等也都是全扬州最时兴的。

“云锦,果然名副其实!”

荷花宴过后,“云锦”这一词在官眷贵夫人之中传扬开来。

众人都听说翡乐斋新出了一款料子,奢华精美,纷纷上门想要求购。

偏偏这云锦据说织造极为繁杂难得,便是翡乐斋统共也不过得了两匹,再多却是没有了。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云锦的价格被抬上了天,几乎到了“寸金寸锦”的地步。

翡乐斋里,掌柜的这几日接待上门来询问云锦的各家官眷与富商的下人,头都大了。

偏偏他递了帖子去云素居,云素居的东家却并不见他,只遣人告知他稍安勿躁。

他倒是不想躁,主要是这些贵夫人们急啊。

就差没差人把他的翡乐斋给翻个底朝天,看他到底还有没有私藏云锦了。

虽然早在第一次见到云锦时,翡乐斋掌柜就已经预见到此物会有多抢手,却还是被各位夫人的狂热程度惊到。

早知如此,当时云素居的东家找上门时,他就应该多谈谈条件的。

一个月两匹云锦哪够卖?怎么也要来上十匹八匹才行。

就在翡乐斋掌柜急的焦头烂额时,云素居里,谢不弱亦是缠在姜游身边。

他很是不解:“姜游哥,现在这云锦的名声都传遍了整个扬州城了,听说一匹都快价值千金了。公子为什么还不开业啊?明明铺子早就准备好了。”

想到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跟在公子的身边,在布坊和铺子之间来回奔波,累得胳膊腿都细了一圈。

结果好不容易忙完,云锦的名声打出去了,公子却没了人影,直接丢下这一大摊子不管了。

只留下一句,什么让子弹飞一会儿的话,让谢不弱疑惑了两日还是摸不着头脑。

姜游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在苦读。

平日不用见客时,他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此时头也不抬,敷衍道:“东家自有成算,你不必忧心。”

“哎呀。”谢不弱看不惯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把抢过姜游的书:“你整日拿着这书看能看出朵花来不成?”

姜游也不恼,从桌上又拿了一本书翻开看,道:“谢小兄弟,你若闲得慌,不如去布坊看看,陪金师傅聊聊天。”

总之别来吵他看书就行。

“找金师傅聊天?就他那个木头疙瘩?我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呢!”谢不弱撇了撇嘴。

见姜游实在不理会他,顿觉无趣。

却没有真的回去睡大觉,而是打算过去布坊监工,免得公子不在,下面的人偷懒不做事。

刚出云素居,正好遇上了翡乐斋的伙计。

这名伙计这几日几乎日日都被派过来下帖子,谢不弱都眼熟了。

“谢二掌柜,不知今日您东家可在?”

谢不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在不在,我们东家事务繁忙,哪有这么多空闲?”

“不是和你说了,让你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这云锦的事情我们东家自有成算?”

伙计一脸为难,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呐呐回声:“谢二掌柜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掌柜非要他来,他有什么办法。

谢不弱眼睛一转,上前揽住伙计的肩膀:“反正来都来了,进来喝口茶,我请你,”

顺便聊聊这云锦现如今在翡乐斋里被炒到了什么价钱。

而此时的谢纭,正戴着一顶斗笠慵懒地坐在漓河岸边,身旁立着一根细长的木质钓竿。

漓河位于扬州城郊外不过五里路,河水碧绿清澈,岸边垂柳依依,绿荫成群,各色的花草犹如星子般点缀其间。

因这如画的景致,每当立春初秋时便是扬州城中人们出外踏青游玩的首选地。

此时正值盛夏午后,人烟稀少的河岸边十分静谧,蒸腾的暑气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也消了几分气焰。

微风拂过垂柳,多了一丝凉爽,也在河面吹起了阵阵涟漪。

谢纭倏地睁开眼,动作熟练地抄起钓竿,收线。

一条半臂长的鲤鱼带着水花跃出河面,妄图挣扎逃离将自己禁锢住的锋利钓钩。

将鱼儿扔进一旁的鱼篓里,谢纭伸臂一挥,再次将放上了鱼饵的鱼钩远远甩了出去。

动作潇洒随意,却暗含劲道。

不远处,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眼看着她又钓上了一条大鱼,有些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老者目光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鱼篓上,眉心不由紧皱起来。

这小子往日也来过,这几日更是日日见到,且次次都满载而归,看得他真是牙痒心又痒。

好几次差点没开口,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却到底是拉不下这张老脸。

老者暗暗哼了一声,微眯起眼,心便定了下去。

一老一少静坐至傍晚,西边的落日洒下点点余晖,将河面浸染成一片金色的绸缎。

谢纭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将钓具收了个干净,弯身背起鱼篓。

老者表面老僧入定,实则暗暗将谢纭的动作收入眼底。

那鱼篓沉甸甸的,这小子今日的收获怕是远超昨日。

就在他以为那小子会如前几日一般直接离去,余光却见那身影越走越近。

谢纭来到老者的身边,一手拿着斗笠,一手拿着鱼篓,朝着老者微微躬身:“前辈,小子今日走了好运,钓上两条鳜鱼。常言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望前辈不嫌弃,收下这份薄礼。”

老者微微抬眼,冷哼出声:“老朽当你小子有多沉得住气,原是不过如此。”

见老者愿意理会自己,谢纭嘴角一咧,立马拎着鱼篓蹲在老者身侧,笑得乖巧又讨好。

“前辈慧眼如炬,是小子我班门弄斧了。”

老者虽发须皆白,却眸光清明,精神矍铄,周身气势不怒自威,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中人。

他并未应和谢纭的话,而是抬手收了钓竿,施施然站起了身。

谢纭手脚勤快地帮着他一起收拾东西,又殷勤地去接老者手里的钓竿:“前辈住在哪边?小子我送您回去。”

老者又是一声冷笑 ,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手上却是一松,沿着河岸往南边而去。

谢纭也不急,轻松拎起鱼篓跟了上去,不断在老者耳边嘚吧嘚。

“前辈,您爱吃鳜鱼吗?小子恰巧知道有一种吃法特别鲜……”

“前辈,小子烤鱼手艺还不多,有机会您赏脸尝尝?”

“前辈……”

“聒噪。”

老者受不了了,停下脚步,瞪了谢纭一眼。

谢纭闭上了嘴,如黑晶般的眼眸却如会说话一般,盛满了狡黠却坦然的笑。

老者微皱的眉松了松,衣袖一甩,继续往前走。

原本看这小子钓起鱼来有模有样,耐心沉稳,还以为是个城府颇深的,结果聒噪起来竟是比范老头家那只讨人厌的八哥更惹人烦。

早知如此,他刚刚无论如何也不会搭理这小子。

实在是失策。

一老一少走了约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座简朴大气的府邸,朱漆色的大门紧闭着,上书“稽府”两个大字。

谢纭将老者的钓具和自己装满鱼的鱼篓放下,又一躬身:“前辈既已到家,小子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也不等老者反应,转头大步离开。

老者背手立在原地,眼见着谢纭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清明的眸底方才闪过一丝异色。

须臾,府门大开,一名身着青衣绿裙的少女如蝴蝶般翩翩而出,奔到了老者身边。

“阿爷,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少女正值豆蔻,五官灵巧秀美,唇红齿白,十分可爱。

很快,她便发现一旁的鱼篓里装满了还在扑腾的活鱼,月牙眼里浮现出惊讶。

“阿爷,这莫不是你今日钓的?”

稽无忧捂着小嘴,有些不敢置信。

自家阿爷什么水平她自是知晓,虽博学多才满腹经纶,在学识方面无出其右。但自从去岁痴迷上了垂钓,却仿佛天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和气运。

往往枯坐一日,归家时鱼篓却空无一物。嘴上却要说垂钓重要的是过程中的冥思养性,收获如何并不重要。

稽老倒是想在自家孙女面前炫耀一二,扬眉吐气一番。

却终是叹了口气,摆摆手:“阿爷哪有这运气?这是在河边遇上了个油嘴滑舌的小子,非要送给我的。”

稽无忧更惊诧了:“什么样的小子,垂钓这般厉害?竟能一次钓上这许多鱼?”

见孙女言语间对那小子满是赞赏,稽老眉心一皱,心中有些不悦。

这小子,光会给他送鱼,岂不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道理?

不行,明日定要让那小儿告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明明在同一条河,他却能日日气运尚佳满载而归的。

说不定正是他将鱼儿都勾走了,自己才钓不上来一条的。

“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聒噪小子罢了,不值一提。”

稽老不愿再说:“时候不早了,走,爷爷回府给无忧做鱼去。”

标注:文中关于云锦的解释和描述源于百度百科:南京云锦是中国传统的丝制工艺品,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 [1],有“寸锦寸金”之称,其历史可追溯至东晋义熙十三年(417年)在国都建康(今南京)设立专门管理织锦的官署——锦署,已有一千六百多年历史。

(又是单机的一天,有没人喜欢小无忧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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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是小子我班门弄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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