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叫个正常人看了都不禁腿软。
然而齐华强想都没想,直接抄起场坝的铲子往对方猛地砸去,“张大娃你大爷狗日的,给老子滚开点发批疯!”
张大娃身上酒气熏天,反应却不迟钝,被敲了一榔头,还知道把手里的砍刀握死紧没有脱手,紧接着就冲齐华强反击招呼过去,“你个mb的回来了嗦,老子砍死你!”
张大娃发了疯一样,毫无章法的打斗攻击。齐华强兜着马路和他饶躲,想要找准机会把他推下坡下的堰塘里。
此时的屋内——
“妈,怎么办啊?舅舅还没来吗?”齐苒满脸惊惧之色,被吓得浑身发抖,齐忻被她用背带背在身后,方便随时拉着她妈一起跑。
然而到这时候了是跑不了了。
“那个疯子拿的砍刀,爸爸还一个人在外面!啷个办啊?!”
刘英惨白着脸,拨电话的手都在抖,“幺女,你舅可能赶不过来了……”
齐苒面上血色都被吓得丝毫不剩,哽咽出声:“那啷个办?!啷个办!妈,我报警了!镇上派出所开车过来还要半个小时!”
刘英抄起了菜刀,满头豆大的冷汗,语气又快又急,“幺女你听我说,妈脚不行,跑不脱了,等下妈开门的时候,你就带着忻忻跑,使劲儿往山上跑,不准回来!听到没有?”
齐苒扑过去拦住她妈,“不行!妈,刀给我,我出去!你带着幺弟走!!我去拦着那个疯子!”
话音方落,屋外的动静声响愈大。
“齐华强,你个憨批,那个温桑婆娘生的狗种你也要!自家母鸡下不出蛋来是可怜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屋头生了那么多个你眼红得紧是吧?你要是实在不得行,干脆把你婆娘给老子日——,老子给你留个种还不收钱!哈哈哈……”
那疯子嘴里吐出的肮脏话愈发不堪入耳,齐华强气急,直接一铲子冲他面门砸去,对方猖狂的笑音戛然而止。
“我日你仙人!满嘴巴喷粪的狗杂种!你给老子爬!”
张大娃被兜头砸了一脸血,心火气噌的炸燃了,“你妈b的,老子捅死你信不信?!”
喝醉了酒的人动作没那么灵敏,但力气出奇的大,莽冲劲儿收不住也没法拦。
齐华强躲避不赢,不慎被砍到了手臂,顿时血涌如注。
“华强!!”此时,刘英厉声尖叫着推开了门。
齐华强猝然回头,身上已经挨了几刀了,依旧没敢倒下负隅抵抗着,他大喊:“你出来干啥子?!快进去!回屋里去!不要出来!”
刘英腿上患疾,脚有些跛,但却丝毫不影响她迈出步履的坚定,她神情凶狠,似是端了赴死的决心,举起菜刀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张大娃你砍我男人!逼死我全家,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妈!”齐苒冲出来时被门槛绊摔,手腕着地被搓折了,她顾不得一点儿疼,声嘶力竭地尖喊:“你不要去啊!妈!!”
齐华强丢掉了手里的铁铲,用胳膊死命勒住张大娃的脖子,将他带倒在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于是只有竭力发出了最后一声怒吼,声如洪钟:“齐苒!快点带着你妈和幺弟往山上跑!快点跑!不要回来!”
“爸!”齐苒撕裂着嗓子哭喊:“爸爸!你坚持住!舅舅马上来了!警察,警察也——”
齐苒话没能说完,刘英也没能跑成。
张大娃被勒得缺氧,竟还面容扭曲地癫笑着口出狂言,“哈哈哈警察能咋子?!来了也一样死!”
只见他咬牙憋了最后一口气,而后双脚奋力一个勾蹬,直接拖带着两人一同翻下了堰塘。
齐苒多的一步都未能迈出,霎时哑了声。
“姐姐……”齐忻在齐苒背上弱弱地喊,他被背带布蒙住了头,吓得流了齐苒一背心的眼泪,也没敢哭出声。
此刻打斗嘶喊的尖叫不再,他才敢掀开头顶黑布,睁开了眼看。
也就是这一眼,齐忻从前往后没敢看过任何恐怖片。
视野聚焦之处,是黑洞洞的,红艳艳的。
死水的塘面激荡开巨大绵延的涟漪,很快,挣扎拍打的水花声消失了,被咕噜咕噜的沉闷水声所取代。
家门前那口永远浑黑色的堰塘,不知为何突然变了颜色,黑水之中似有几团鲜亮的红墨慢慢晕染开来,铺满了整个塘面。
警车到的时候,沉入塘底的人还未能浮出真容。
……
“你说说看,好造孽嘛!张大娃那疯子死了还要拉人一家老小垫背,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
“就是说啊,他那个婆娘上半年都被他打成痴呆了,好丧德嘛。”
“啧啧啧。齐华强他们屋里那俩小的也是造孽哦,妈老汉儿都死了。”
“白事都办了半个月了哒,他张家还要找别个幺女麻烦,这村头他俩姊弟估计待不得了。”
“是噻,还不晓得齐小女要去哪儿找活路做哦,家里都没得个帮衬了。”
……
齐苒抱着齐忻在村口等客车,听着他们这些人当面嚼舌,内心已经麻木了。
她这些日子哭喊得太多,嗓子废哑了,如今多说一句话喉管都要扯着心脏一块儿疼。
村里人就是这样,仇富欺弱,分明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冷眼旁观了一切,嘴上还要假惺惺地替他们家怨天尤人地感慨几句命不好之类的。
说白了,他们心底倒也不是真觉得这俩孩子可怜,只是习惯将别家的不幸祸端拿出来当饭后谈资唏嘘,好像只有如此一厢对比下,他们同样困顿贫瘠的生活就会显得不那么难捱。
只要祸不临及已身,他们便坚信自家的福祉是菩萨保佑,祖宗庇护。
客车还没来,身后的议论声还在不断钻进她的耳朵,尖锐刺耳,却也平淡无感了。
齐苒转过身,视线淡淡地扫视了这群人一眼。
一大婶摇摇头,声音低了些,摇摇头惋惜道:“幺女长得多好看的,就是拖着个捡来的幺弟怕是不好嫁人哈。要是我,我肯定直接把那娃儿丢回他们张家屋里,真嘞是作孽的种。”
旁边一黑牙老头附和道,“我也是说,要不是捡的这灾星娃儿,张大娃发疯也找不上他们家啊。”
齐忻听着那群大人叽叽嗡嗡的话,又看了看姐姐那疲惫不堪的灰白面庞,心里感到害怕,小手揪紧了姐姐的衣领,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模样。
齐苒抱着齐忻颠了颠,抱紧,顺着他的背轻拍。
“姐姐……我怕。”
“幺幺不怕……”齐忻一说话,嗓子里就喇出了血,嘴角牵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容,安抚小孩儿:“姐姐带你走。”
齐忻亮晶晶的黑瞳仁颤了颤,怯怯地问:“那爸爸、还有妈妈呢?”
“……爸妈藏进山里了。”她说。
齐苒亲了亲弟弟的脸颊,小孩儿的眼泪苦咸苦咸的,但润到嗓子里是温热的。
哔哔——喇叭声响。
车来了。
上车前,齐忻趴在姐姐肩头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找爸爸妈妈?”
“爸妈藏进山里了。”齐苒重复了句,她驻足回望了下这座山野围绕的村落,语气平淡地说,“姐姐再找不着他们了……我们不回来了。”
以后都不回来了。
18岁的女孩儿像个轻装简行即将远行的背包客,胸前抱了个六岁的小崽,身后挎了个包,带着所有值钱的家当,毫无留恋地挤上了最后一趟通往市里的客车。
车很慢,路还远。
她无暇顾及他人言语,甚至来不及多有悲伤,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艰辛路。
她得带着弟弟一起走,一起跑,一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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