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起床后又吐了一回，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去医院。
他从小就习惯了节省，小病不用治，大病买点药。
纠结了半个小时后，他终究没有去医院。
喝了点药后，拿毛巾沾了冷水敷在额头上，然后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林羽对自己说。
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时而头疼欲裂，时而沉重的困意袭来，却又在即将入睡时被一脚踩空的幻觉惊醒，同时心脏还时不时突突地跳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脑袋冷不丁地让人敲了一下。
眼前是一张布满油污的木桌子，上面摆着一张作业本，抄写了两列算数题。
他摸了摸脑袋，回头看见父亲那张黝黑的棱角突出的脸，两只眼睛圆瞪着怒视他。
他吓得一激灵，赶紧伏在作业本上继续写题。
“不中用就给你丢出去。”
父亲在身后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句。
林羽心有余悸，眼睛注视着一行乘法题，脑子却一时想不起来要怎么算。
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慢慢进入状态，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算完之后，又看着稿纸检查一遍。
正看得仔细，头顶又是一记爆栗，林羽吓得整个身子都颤了颤。
“书不读在这发呆是吧！”
“我在检查......”
“检查？！我看你笔都没动！”
林羽拿起笔，开始在稿纸上重新演算。
平时村子里办红白喜事，林羽一家就能凑齐一桌子，还不包括平时不出门的母亲。
隔壁桌的大婶转过身来笑着打趣，“林强啊，你可别再生了，再生可养不起了呀！”
“养不起？！生得出我就养得起！现在哪个家里还吃不起大米？养不起政府也给我养！”
大婶笑了笑没说话。
林羽只是懵懂地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那大婶。
一天夜晚，林羽睡得迷迷糊糊，却突然被人摇醒了起来。
他被大哥拉到院子里，大哥的眼睛在月光下的照射下显得炯炯有神，他用一种劝诱的语气说：“你跟大哥一起走，好不好？”
“去哪里呀？”
“小声点。”大哥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内，“......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羽想到自己还有好多好多作业要写，摇了摇头。
“怎么了嘞？去嘛，跟大哥去嘛。”
林羽觉得自己好困，他扭着身子挣开了大哥的手，想要回去睡觉。
这时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大哥我想去睡觉。”
大哥瞥了一眼屋子里面，张了张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说道：“那你好好读书，大哥走了。”
大哥揉了揉他的头，沿着屋前的那条土坡，跑了一会儿就没影了。
父亲走了出来，见林羽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走过来打了他一下，“你在跟哪个讲话？”
“大哥。”
“大哥人呢？”
“走了。”
林羽不知道大哥去了哪儿，只知道从那之后再没见过大哥。
开学后，学校发了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卷，林羽把得了满分的卷子拿给父亲看，父亲兴奋地搂着他，在他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好几口。
“好儿子！”
林羽也笑了起来，看着父亲嘿嘿地傻笑。
“以后赚了钱要不要孝敬爸爸？”
“要！”
“怎么孝敬？”
“嗯......接爸爸去城里住，给爸爸买大房子，买大车子！”
“哎呦真是爸爸的好儿子，爸爸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林羽是家里九个孩子中唯一一个读完了初中，又读高中，最后还考上了大学的。
工作之后，林羽就接替了大哥曾经扮演的角色，每个月发了工资，留下房租和饭钱，剩下的统统转给父亲。
“啊。”
脑袋又被敲了一下。
林羽从工位里抬起头，看见父亲那张黝黑的满是皱纹的脸，眼睛瞪地圆圆的怒视着他。
“工资呢？！”
“工资......工资要明天才发......”
“日子好了就忘了本了，狗日的东西，没有我和你那些兄弟姐妹，你以为你能有今天啊？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我是不相信！”
“爸，你后面......”
父亲根本没有搭理他，只是继续滔滔不绝地辱骂，骂得越来越难听，直到那条巨蛇慢慢盘上他的脚踝，然后迅速地缠绕到脖子。
父亲呜呜的呻吟了几声，整个脑袋涨的通红，青筋暴起。
黑蛇缠绕了最后一圈，把父亲整个包裹在内，然后用力一绞，黑色的浓浆从缝隙中迸射出来，散发出强烈的恶臭。
林羽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眼前只剩下那条巨大的黑蛇，尾部在地上盘了两圈，上身直立，头部微微前伸。
突然，它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林羽的脸颊。
下一秒就以完全看不清的速度瞬间缠住了他，只一瞬，他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林羽。”
“林羽。”
林羽缓缓睁开眼睛。
季望正撑着脑袋看着他，眼眸含笑，“好久不见。”
林羽望着那双温柔的眼眸，不知怎么地鼻子突然一酸。
“呦，怎么了？一醒来就哭鼻子。”
季望轻轻捏了捏林羽的脸。
“没事，做了个梦。”
“梦都是假的。”
季望将林羽搂进怀中，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有我呢，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害怕......”
季望轻声安慰着，就像在唱着一只舒缓悠扬的摇篮曲。
“留在这里吧，我们永远属于彼此。”
“好。”
林羽听见耳边一声轻笑。
“如果这是梦呢？”季望问。
“那就......让我死在梦里吧。”
“......”
季望沉默半晌，抱着林羽的手臂收紧了一些，“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抱抱我。”
“抱着呢。”
“亲一亲。”
季望在林羽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还有呢？”
“一直抱着我。”
“好，一直抱着你。”
“季望”凑近了林羽的脖子，缓缓伸出尖锐的长牙，在轻轻抚摸着他后脑勺的同时，用力咬下。
整个梦境化为乌有，幻舔了舔嘴唇。
“呼——竟然一点也没有挣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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